如果是這樣,阿希諾母親的死還能和王女沾點邊,但艾琉伊爾沒有多少感觸。
她不可能因為薩努爾部落裡俘虜的慘狀,就眼睜睜看著他們侵擾邊境,抓走更多俘虜。
艾琉伊爾需要思考的,是阿希諾的話值不值得相信?
目前來看還算合情合理,可人的天性有時很奇怪,就好像曾經的塔爾莎——貪婪害死她的父親,霍斯特派來的人帶走她,製香人將她當作試驗品折磨,但塔爾莎卻將仇恨集中在王女身上。
如今的阿希諾,究竟是出於自身意願千方百計逃離族群,想要幫助索蘭契亞獲勝……
還是被薩努爾洗腦,抱著“如果索蘭契亞不咄咄逼人我媽媽就不會死了”類似的想法,在幾個兄弟的指使下,以母方的血緣作為取信於人的標簽,故意送來假消息?
艾琉伊爾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慢慢道:“可是,我方暗探傳回的情報,說明薩努爾依然在內亂,幾個王子誰也不服誰,手下的人也摩擦漸起。”
“說不定不用和索蘭軍隊打,他們自己就能先打起來。”
阿希諾茫然道:“這怎麼可能,大王子都自願退出競爭了,手下的人就算心裡不願意,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互相爭吵啊。”
艾琉伊爾模棱兩可地說:“是嗎?”
接著,她把之前的問題打亂順序問過一遍,又詢問底格比亞城內的兵力分布,軍備和糧草的大概情況。
阿希諾對這些問題沒什麼概念,但也能大致描述平時看到的場景。
這一輪問答結束後,王女心裡基本有了數。
“你從底格比亞逃到瑟頓,應該很累了,我先讓人送你去其他地方休息,這個房間可不適合住人。”
艾琉伊爾轉身,向親衛比了個簡單手勢,立刻就有女侍模樣的人趕來,領阿希諾去彆處休息。
即便基本上沒有問題,也得讓人盯著,以防萬一。
阿希諾站起身,懷裡還抱著巡邏隊塞給她的食物,有些生硬地行了一禮。
索蘭契亞的禮節,可能是從母親那裡學來的。
“你們一定要贏,要是能把他們都殺掉,就再好不過了。”阿希諾猶豫著,忽然小聲說,“如果您覺得沒有把握,可以帶上我,在開戰之前把我掛在長矛上給他們看。”
洛荼斯:“……”
艾琉伊爾:“……”
連身後的親衛都抬起頭,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阿希諾絞著手指:“因為、因為薩努爾人覺得,敵人在陣前抓住並且殺死本族的女人,是很不祥的標誌,神靈將為此發怒,會讓他們害怕不安。我應該能幫上忙。”
艾琉伊爾:“……不用了,要是淪落到用這種手段獲勝,我的神會先發怒。”
阿希諾很迷茫,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國家的神會不高興,能在開戰前獲得異族的血肉供奉,應該會讓神顏大悅的啊。
不管怎麼說,對麵的王女似乎沒有用她祭祀的意思。
雖然願意為了薩努爾戰敗付出一切,但如果能活著,總比作為祭品死去要好。
鬆了口氣的阿希諾跟著女侍離開。
艾琉伊爾目送她的背影。
阿希諾不該就這麼說出來,如果換成其他將領在這裡,在了解敵方這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習俗後,多半會選擇照阿希諾說的做——不論勝算如何。
如果洛荼斯沒有回來,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曾出現,王女可能也會這麼做。
沒有人性與道德的考量,隻有勝利,隻有儘所有手段保存己方戰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沒有如果。
“您會喜歡人祭嗎?”
艾琉伊爾突發奇想。
洛荼斯嚴肅聲明:“不,這是薩努爾神係的喜好,請勿聯想索蘭神。”
“換種方式呢?”
換種方式——洛荼斯一頓,就見艾琉伊爾的指尖點在唇上,慢慢下滑,最終停在領口處,將落未落。
洛荼斯立刻明白過來,王女指的是什麼方式。
方正的石質祭台,燃起的燭火圍繞一周。
王女躺在祭台上,黑發披散如水般順著邊沿滑落。
沒有細亞麻衣袍,也沒有玄黑的戰甲,除去所有繁複的金飾,蜜色肌膚隻遮蓋著一匹白綢,綢緞下的起伏驚心動魄。
修長的手臂與長腿袒露在外,被捆祭牲用的粗繩緊緊綁住,困鎖身軀之下的強悍力量,呈現前所未有的順服姿態。
蒙著薄霧的金眸在眼睫下閃動。
是祭品——
下一刻,這個聯想就讓洛荼斯整個神都不大好。
你在想什麼?
這種時候你在想什麼啊!
艾琉伊爾沒聽到回應,下意識抬頭望去。
就見神靈抬起雙臂,以懸掛的雪白披帛遮麵,鄭重告誡:“彆琢磨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同樣沒想什麼正經場麵的艾琉伊爾有些遺憾,但還是很聽話:“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是誰的腦補更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