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昨晚,江隨瀾和狂揚從武場回到客棧,小二為他們準備好沐浴的熱水,客氣地叮囑兩句,叫他們早日歇下。

江隨瀾洗漱後合衣躺在床上,撫著小腹,絮絮叨叨地說話,說今日發生的事,說見到了自己的父親……雖然是在畫中。又低低笑了一聲,溫柔地說:“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見到我呢?”

會很快吧。

懷胎十月,於壽命長於凡人千百倍的修士來說,有時隻是一次短暫的閉關而已。

江隨瀾閉上眼睛。

武場那一通舞劍,令他的酒意散了大半,現在這樣躺著,一點兒都不困,反而倏地想起了宋從渡畫的那些畫。

從畫中感知,宋從渡在知曉江微懷孕後還對他愛意不減,那麼這就與狂揚所說有了衝突。今日在那荒廢宅院,江隨瀾一直有模模糊糊的感覺,問了鄰居,談及鬨鬼的時候,他沒忍住心中一動。

修士不像凡人那樣忌諱鬼魂,而且九洲亦有鬼修。

江隨瀾從床上坐起來,打開窗戶,吹了片刻微涼的夜風,添了件薄外衣,走窗離開了客棧。

隻是出於直覺,他選了這樣鬼鬼祟祟的方式。

已是三更天,街上沒有剛入夜時熱鬨,清冷得隻有更夫和巡邏隊。江隨瀾懷著萬般滋味往那宅院走去。

到了地方,月色正好,院子雖雜草蔓延,但竟在月華下顯出幾分生機勃勃的溫柔。

雲片糕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和他一起看到了院前階上坐著的男人。

那男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一身青衫,臉色是沒什麼生氣的白,沒有影子,整個兒身體看起來很淡,顯然非人。他一雙桃花眼,薄唇,沉默垂眼時顯出幾分不耐煩的冷淡。江隨瀾呆呆地看了他片刻,比對著,覺得自己與他的眼睛真像,隻是自己的眼尾稍下垂一些,像是江微杏眼的弧度。

那男人抬起頭,神情空白了一瞬。

緊接著,他站起來,在江隨瀾的注視下,眼眶漸漸紅了,嘴唇囁嚅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宋從渡嗎?”江隨瀾澀澀問道。

男人點了點頭,半晌,才張嘴說:“是。”

他的聲音有點兒啞,沉沉的,像是風寒堵了鼻子。

兩人默然無言地對視了片刻,宋從渡抬手,沒什麼重量地撫過江隨瀾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他有點顫抖,低聲說:“你長得和江微很像。”

江隨瀾鼻子一酸:“是嗎,我看你畫的畫像,好像也不是很像。”

“像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宋從渡篤定地說。

江隨瀾看著他。

他從有意識起,就生活在書樓,對父母毫無印象。那時有個哥哥,像他前陣子在碧城那樣,教小孩念書,帶小孩玩。待了很多年。他告訴江隨瀾,他是書婆婆在北原撿回來的。

冰天凍地,他蜷縮在小小的繈褓裡哇哇大哭,書婆婆就把他撿了回去。

然後就這樣慢慢長大。

因為身邊很多同齡的小孩,他其實不缺朋友,大家也都對他不錯。

可是碧城的孩子都是有爹有媽的,不管是父母分開了,或是遠行了,還是在閉關,不管怎麼樣,父母總是存在的。

但他沒有。

書樓裡的人,怎麼也替代不了真正的父母,給予江隨瀾他渴望的親情。

而現在,他好像伸手就能觸碰到他盼望了很多年的東西。

江隨瀾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叫宋從渡一聲父親。

可他還有事情沒弄明白。

他問宋從渡:“當年,是你不要父親的嗎?”

宋從渡愣了一瞬:“誰說的?”

瞬間,他反應過來:“沈辭嗎?”

這下換江隨瀾困惑道:“沈辭是誰?”

宋從渡說:“今日與你同來的那個人。”

江隨瀾怔了怔:“他……叫沈辭嗎?”

“是啊,”宋從渡說,“他這麼跟你說?說我不要江微?”

江隨瀾低聲說是。

宋從渡咬牙道:“他是騙子。”

宋從渡說起當年的事。

江微來季洲,和宋從渡是在海上認識的。在季洲,宋從渡是書香世家,家裡本是要他讀書進士的,宋從渡表現也不俗,年紀很小時便在家鄉有了才名。後來,有個從平洲來的修士路過此地,他擅長算命運之術,看了宋從渡一眼,便說宋從渡命中有一劫。

準確說,宋從渡會成為彆人命中的劫,最終把自己也搭上去。破解之法便是這輩子待在季洲,彆想任何求仙問道的事。

然而所謂命運,便是你不想,也會推著你去想。

宋從渡及弱冠之年,他父親遭遇不測而亡,母親重病,眼見一日日消瘦,宋從渡請了醫修替她看病,那醫修說,是遭了邪魔侵染,若要根治,須向大宗門求藥。那醫修報了幾個宗門名字,離季洲最近的是翼洲小雲樓。恰巧那醫修在小雲樓有個朋友,能在樓中仙尊麵前說上幾句話。

宋從渡便漂洋過海去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