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光大亮,朝陽衝破黑夜的雲層,再次灑落大地,就像璀璨的希望。
池芯停在一扇窗戶前,仰頭看了一會兒。
鬱襄看看天又看看她,顫巍巍地戳了她一下:“池姐,不急著走了嗎?”
“鬱襄,這個世界其實很好。”池芯驀地微笑,“我倒真想看看,它恢複正常的樣子。”
鬱襄一頭霧水。
池芯沒做多解釋,直接回到了會議室,幾人果然還沒有散會,看到她回來了,紛紛站起身想要詢問情況。
“婁辰還沒有完全恢複意識,景教授他們能做的有限,我想到了另一個方法。”池芯直麵鬱時昭,“鬱大哥,我需要你聯絡其他基地的方法,不是召集令那種單向的傳播,而是有來有往的,能聽到對方回複的方法。”
鬱時昭沒有猶豫:“我知道了,這樣,大家今天先去休息,我帶池小姐解決這邊的事。”
眾人都表示理解,池芯跟著鬱時昭,後麵還跟著好奇的鬱襄,三人一起來到了一間辦公室。
接通聯絡器後,池芯沉聲說:“霍監獄長,好久不見。”
……
池芯這通電話打了很久,鬱時昭和鬱襄也陪著她坐了很久。
兩人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她,看著她勸說那個身懷強大力量,卻甘願瑟縮一隅的男人。
“你不是想讓疫苗研究成功,好用來治愈你的妻子麼?現在婁辰就躺在這裡,隻要他能醒過來,疫苗的研究就成功了一大半,這時候你和我說不來?”
“你想想清楚,他的情況不是普通醫學手段能夠解決的,全世界隻有你和他一樣有精神係異能,你不自己過來,指望誰幫你做這件事?”
“你可以選擇繼續龜縮在東魯堡,縮一輩子都可以。等世界被喪屍占據,拉斐爾毀滅了人類的希望,再沒有第二個婁辰,再沒有第二個景教授來幫你研究疫苗了,霍萊。”
當池芯說完這局之後,對方似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然後不知道說了什麼,池芯淩厲的眉眼間,突然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當然。”她說,“隻要你幫助婁辰醒來,我就答應你的請求。”
當池芯掛斷聯絡,十指交叉沉思著什麼,鬱襄還好奇地問:“池姐,你答應他什麼了?”
池芯抬頭衝他一笑:“沒什麼,隻是我個人的承諾而已。”
鬱襄抓耳撓腮,池芯笑而不語。
“時候不早了,鬱大哥,你也去休息會兒吧。”池芯轉而對鬱時昭說,“我在這樓裡守著,有什麼事的話會及時告訴你們。”
“真是比不了。”鬱時昭眼睛底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苦笑說,“那就辛苦池小姐了。”
為了方便及時處理事務,鬱時昭他們在頂樓裡準備了幾間休息室,平時就睡在這裡,按他的話說,家裡的床是什麼滋味都已經不記得了。
池芯暗自歎息,在這個世界上,真是沒有誰活得容易。
把鬱襄也趕回去睡覺之後,毫無睡意的她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目光怔然了片刻,摸出了許久沒有用過的薄荷香煙。
煙杆細長,被她纖細瑩潤的指尖夾著,映著陽光分外好看。
池芯仍然隻將它點燃,聞著煙草的味道,讓顫栗的大腦逐漸平靜下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需求了,隻是到了現在,整個人類的命運似乎都被她一人操控,她沒有退路,無法後悔,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儘所能,無愧於心。
這種壓力不是常人所能承擔的,池芯設想了一下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或者是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自己,如果一下子有人要把整個世界的盛衰都壓在她身上,她恐怕當場就要扭頭逃跑了。
池芯看著指尖上的嫋嫋煙霧,當灰燼滴落,快要燃到根部的時候,她渙散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當天晚上,鬱時昭給到來的客人們安排了海鮮宴。
末世裡鮮少有這種熱鬨的時刻,更彆說還有豐盛的海鮮大餐,連研究所裡的人都被請出來參加,整個基地難得有了一個放鬆的夜晚。
即使前路未卜,即使光亮搖曳,人們仍然高舉杯子,為即將到來的自由進行祈福。
除了一直追著池芯,想要得到她簽名的裘珠,一切都很美好。
當天晚上,池芯在景修白的強製押解下,終於回到了房間休息。
“你是戰神,不是鐵人。”景修白一本正經地說,“什麼時候你能喝油而活了,就不用睡覺了。”
池芯忍俊不禁:“你弄個鐵人出來,恐怕還沒有我能打。”
“是沒你能打,畢竟你不會生鏽。”景修白說。
池芯扔了個枕頭過去,景修白順勢給她關上了門。
在安靜下來的環境中池芯呆愣了一會兒,爬起來衝了個澡,然後就躺到了床上。
習慣性地,她默念一聲“婁辰”,閉上了眼。
這一次,婁辰給了她回應。
當意識到整個房間安靜下來的時候,池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窗外拂進來溫熱的微風,窗簾細細晃動,順著感覺,池芯一眼就望到了坐在她床邊低著頭,就像白天她在婁辰床前動作一樣的少年。
池芯“噌”地就坐了起來。
她不可謂不激動:“婁辰?是你嗎?”
少年怯生生地抬了下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這一眼,就讓池芯確定下來,這就是婁辰。
心中懸掛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池芯露出微笑,伸手去揉婁辰的頭:“好小子,這一下可讓我擔心死了。”
婁辰乖乖巧巧地任她揉,聲音裡夾雜著細微的期待:“你真的……這麼擔心我嗎?”
“我能不擔心嗎?好好的就沒人了,再發現的時候,你還被拉斐爾給控製住,自己的意識還是否存活都不知道。”池芯佯裝生氣,“白天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吧?趕緊醒過來,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說話的語氣不太好,婁辰卻也不像以前那樣事事頂嘴,他抬起頭看向池芯,漂亮的眼睛裡盛滿星星般的波光。
“你從來沒有過哪一次,對我的到來這麼高興。”他輕聲說。
池芯心說你之前來通常都是搗亂的,那我能高興嗎?但是現在說那些也沒什麼意思。
看著婁辰期待的目光,她正正色,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婁辰,我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
然後池芯就看到,婁辰的眼睛裡,就像有一塊溫熱的東西融化了,讓他整個眸光都溫柔起來,還閃動著粼粼的光。
他以從未有過的寧靜微笑著,臉頰上浮現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我失去意識很久了,在這段時間裡,我好像做了很多壞事。”他又有些忐忑地說,“但是那都不是我願意的。”
“我知道。”池芯安撫他,“我知道你受到了拉斐爾的威脅,以後不要聽他的,說什麼都不要聽。”
“可是他拿你威脅我。”婁辰臉色一白,似乎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他說如果我不聽話,你就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這不可以……”
“隻有你對他妥協了,我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池芯說,“當你也站在我這邊的時候,你看他還有能威脅到我的能力嗎?我不怕他,婁辰,你也不要怕,你的力量遠比他要強大得多。”
“我,我怕……”婁辰發起抖來,“我已經變成這樣了,池芯,你和我不一樣,你知道美好的東西應該是什麼樣的,但我不知道,每當我想改變什麼的時候,都會做錯事,這次也一樣……”
他烏黑的眼睛裡,有一滴晶瑩的水珠滴落下來。
隻是他連啜泣都沒有,這滴淚更像他心底的悲愴。
“噓,噓。”
池芯輕輕地摟住他,將他的臉按向自己的頸窩。
“任何時候開始改變都不晚,你現在已經醒過來了,逃出來了,不用再受到他的控製了。”池芯拍著他的背,語氣溫柔,“我們一起乾掉他,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能讓你害怕的東西了。”
不知道為什麼,池芯越拍,越覺得婁辰顫抖得厲害。
她隻當是拉斐爾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於是更加耐心地安撫他。
半晌之後,婁辰的顫抖漸漸停止,他埋在池芯脖頸間,依戀地蹭了一下:“池芯,你是希望我回來的,對不對?”
“當然。”池芯堅定地說,“要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天都在忙活什麼呢。”
“隻要是我,回來你就會高興嗎?”
這話問得有點奇怪,池芯猶豫了一下,以為是他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同樣堅定地回答他:“如果明天你能從病床上爬下來站到我麵前,我會很高興的。”
婁辰就安靜下去,在池芯沒看到的地方,他眼底淌過一絲極沉的光。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婁辰抬起身子,看向池芯的眼睛彎成月牙:“我現在精神力還不穩定,無法操控夢境太長時間,就先回去了,你明天記得來看我。”
“那你什麼時候能醒?”
池芯話還沒說完,麵前的少年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化成一縷煙霧消失了。
池芯哭笑不得,對著空氣又問了一遍:“你倒是說,你什麼時候能醒呀?”
當然不會再有人回答她。
池芯生氣地睡著了。
第二天很快來到,池芯一跳下床,就要往研究所跑,想看看是不是已經能見到站起來了婁辰了,沒想到一開房間,就被鬱襄抓了個正著。
“快來看看是誰來了!”他一臉興奮。
“等等!”池芯反手按住他,“研究所那邊有什麼消息傳過來嗎?”
“研究所?”鬱襄愣了一下,“我剛從行政大樓過來,那邊沒有什麼動靜。”
池芯眼裡露出一絲失望。
如果婁辰真醒過來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一點浪花都沒有。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那你這麼激動是乾什麼,有什麼認識的人過來了嗎?”
“你跟我過來看看就知道了。”鬱襄又興奮起來。
池芯沒辦法,隻好上了鬱襄開來的車,兩人風馳電掣,一路開到了城牆底下。
“看來還沒進來。”鬱襄舒了口氣,“我可是急得不行,想讓你第一眼見到他們。”
在池芯的好奇中,大門被緩緩打開,一列長長的車隊開了進來,當先跳下來的,是一個麵容精致,青黑色長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