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第五十三章==

鎮北王妃自打回了京以後,先是進宮覲見了皇後和皇太後,接著就開始活躍在各大府上的筵宴之上。

鎮北王妃這時候回來能有什麼事,京中明眼人不少,於是一時之間家中有適齡女兒要嫁的人家都開始漸漸淡出人眼。

當然,也有那種卯著勁兒想往上貼的人家,安郡王再怎麼混不吝,也是當今的侄兒,鎮北王的嫡長子。以後一個鐵帽子王是穩打穩的,能有個這樣的女婿也算不錯,畢竟也不是誰家都能有一個封王的女婿。所以鎮北王妃倒也沒覺得受到了冷遇,有不少人家的夫人上前與她湊趣。

就這麼挑三揀四了一番,鎮北王妃又將祁煊叫了過去。

也是被這個兒子給氣夠了,她連麵都沒露,讓下人抱了一摞子貴女的畫像給祁煊,讓他自己從中挑一個出來。

祁煊給出的答案是看都沒看一眼,扭頭就走了。

鎮北王妃當場被氣倒,還專門去宮裡請了個禦醫回來,說是胸口疼。可惜祁煊向來不住鎮北王府,一直住在自己府上,這戲演得他沒看到。

於是鎮北王妃胸口連疼了好幾日,見這當兒子的還是不出現,她終於耐不住讓人將祁煊叫了過來。

祁煊邁進房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布置華麗的臥房,鎮北王妃頭戴著抹額半靠在紫紅色繡蝠紋的靠枕上,她麵色蒼白,似乎十分虛弱的模樣,何媽媽正坐著一旁給她喂藥,旁邊是一水的端著熱水銅壺棉帕子的丫鬟。

他幾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才走到近前來。

鎮北王妃看了他一眼,有些虛弱、似乎也有些惱怒地偏開頭去。一旁的何媽媽歎了口氣,將手裡的瓷碗遞給邊上丫頭,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哭了起來:“郡王爺也太不懂事了,王妃為了您的隻差嘔心瀝血,這麼大熱的天一路從遼東趕回來,沒水路,隻能走旱路,這一路舟車勞頓的,王妃老毛病犯了幾次,還不敢在路上停歇,生怕耽誤了。可您倒好,就算和王妃慪氣,也得緊著她的身子……老奴是個奴才,原本不當說這些話的,可老奴實在是心疼王妃……”

換成一般懂事人兒,都會安慰何媽媽幾句,順道對鎮北王妃表現一番自己的不懂事,雙方互搭台階下來,也就罷了。

可祁煊偏偏不是常人。

他睨了一眼何媽媽,嗤了一句:“你也知道你個奴才!”言外之意,奴才會越俎代庖管到主子頭上去?!

當場把何媽媽的臉氣成了豬肝色,捏著帕子的手隻顫抖,也不知道這眼淚是繼續擦,還是不擦。

鎮北王妃本就是個脾氣剛烈的,能忍到現在,還動用這種示弱的手段來逼迫祁煊就範,完全靠何媽媽的勸阻。這下可好了,何媽媽都被‘陣亡’了,這鎮北王妃哪裡還能坐得住。

她當即撈起床上一塊兒玉枕砸了過來,氣得嘴唇直打哆嗦:“你這個不孝子,你竟敢這麼寒磣你娘,你清楚不清楚你到底是誰生的,誰把你教成這樣了,養出你這種大逆不道的性子……”

“反正不是你教的。”祁煊懶懶地說了一句,又道:“你要是對皇伯父有意見,你去跟他說去,跟我說作甚!”

這話堵得,差點沒把鎮北王妃堵憋氣過去,她連著咳了好幾聲,才緩過勁兒來,指著祁煊的手指直發抖:“你……”

祁煊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小時候可是你和父王把我送回京的。”

說完,他扭頭就離開了。

鎮北王妃臉色一下子慘白起來,靠在何媽媽身上哭:“這逆子還在記恨當年的事呢……”

而何媽媽卻是噤若寒蟬,擱在彆的事怎麼也會開解兩句的,對這話茬卻是接都不敢接。

*

祁煊大步往府外走去,一路上人神皆避。

鎮北王妃的臉,和小時候記憶中那張溫柔、屬於母親的臉不斷閃現,到底早年的記憶還是模糊了,最後隻化為了一張鎮北王妃現在的臉龐。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呢?

也許是當年他已經記事兒,而二弟還處於繈褓之中,所以明明皇伯父傳話說,皇後多年無子,想沾沾喜氣,接二弟去宮裡住些日子,父王說送二弟去,他娘卻堅持說送他,因為他已經大了;也許是這麼多年一家人從沒團聚過,逢年過節彆的幼童都有爹娘在身邊,他身邊卻隻有一群宮女太監;也許是小時候太子和二皇子聯手欺負他,說他是個沒爹沒娘,硬要來搶皇伯父恩寵的;也許是遼東的鎮北王府早已忘了還有他這個嫡長子的存在,他的二弟已經在那邊自稱是世子殿下了……

也許太多了,終究變了還是變了。

祁煊突然有一種想將天捅破了的衝動,也因此他上了馬,無視四喜在他身後大喊,就打馬飛離。

馬跑得很快,一路上不少行人驚呼跌倒,卻無人敢吱聲抗議。

敢在皇城根兒上這麼當街縱馬的,不是來頭大到無人敢攔,就是自己想找死。兩種結果都不是些升鬥小民能議論的,混在京城,這水裡頭的深淺,哪怕是當街乞討的那些乞丐們都能知道。

終於,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雖著馬上的騎士騎術高超,還是架不住突然從街角冒出來兩匹馬。祁煊一勒韁繩,長腿緊夾馬腹,飛奔的馬兒戛然而止,一聲長鳴。

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來:“這是誰啊?敢當街縱馬,還撞到你家爺,給我帶回五城兵馬司……”

話的尾音在看到馬上是何人後,變了腔調:“嘿,榮壽,怎麼是你?你這是發了什麼瘋,大白日的當街縱馬。”在看清對方的臉色後,他又道:“怎麼?可是誰招惹你了?走走走,小爺我帶你去看樂子去,等會兒咱們再喝上兩杯,不比你將氣撒在這裡強。”

此人正是孫珩。

他正打算去廣和園看戲,今兒有《嫦娥》的場。

祁煊有些發燙的大腦,這才冷靜下來,看著身後一片狼藉,他麵無表情瞥了瞥孫珩,又看了孫珩身邊的人一眼,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金錠子扔了過去。

“你,善後。”

好吧,被抓壯丁的隨從甲隻能留下來去安撫那些老百姓去,而這兩位爺連盹兒都沒打,便揚長而去了。

進了廣和園,戲還沒開始。

兩人一路上了二樓的雅間,瞅了眼座無虛席的一樓,祁煊這會兒也有心思打趣孫珩了,道:“你又看中了哪個角兒了?怪不得這幾日不見你。”

孫珩也沒遮掩,搓搓下巴,嘿嘿笑了兩聲。

之後,感歎道:“這人是個傲氣的,爺舔著臉來貼了好幾回,都不給爺一個笑臉兒。小爺就不信了,拿不下他!”

祁煊嗤笑一聲:“還有你拿不下的,這倒是稀奇了,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不給咱們孫爺臉。”

被損慣了的,孫珩也不以為然,吩咐給他們夥計去拿幾壺酒進來。雖廣和園不供應酒,但孫珩來了這麼多次,也是個熟麵孔了,戲園子裡的人都知道這位爺是個不能得罪,是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專門管東城這一片兒的,遂盹兒都不敢打,忙不迭去給這位爺找酒去了。

等那夥計下去了,他這才扭頭跟祁煊說:“我跟你說,這秦生跟尋常戲子不一樣……”

“秦生?”祁煊擱在嘴裡重複了一下。

孫珩忙解釋道:“不是琴聲的琴聲,而是秦皇漢武的秦,小生的生。”突然,他一拍巴掌,道:“嘿,我終於想起來這名字哪兒覺得耳熟了,不是跟你找的那什麼秦海生隻錯一個字,不過這秦生可不是你找的那什麼秦海生……”

就在兩人說話途中,台上的戲已經開始了,看著台上那異常美麗,卻又非常熟悉的麵孔,祁煊一把將擋在他麵前礙眼的孫珩拍了開,眼神灼灼地盯在那張臉上,連眼珠子都不願意錯。

“我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孫珩瞠目結舌,看看祁煊,又順著他的眼神去看台上的‘新相好’秦生,半晌,才蹦出一句:“你彆告訴我這秦生就是秦海生!”

*

秦明月瞪著眼前這張臉。

許久未見,這人還是一貫的張揚跋扈、目中無人兼討嫌,他是怎麼找來的,怎麼走哪兒都能看見他!

“我是該叫你秦生,還是叫你秦海生,還是該叫你秦明月?”祁煊滿臉是笑,又重複了一遍。

秦明月深吸了一口氣,偏開眼睛:“關你什麼事!”

“嘖!”祁煊嘖了一聲,忍不住嘴賤道:“我關心你也有錯了,我就說你和那莫子賢不成,你不聽我的,這不蘇州混不下去了,倒跑來了京城!”

這廝真是嘴巴有毒啊!

反正秦明月被毒得有些受不了,已經結疤了傷口,再度讓人毫不猶豫地強行撕扯開來,疼得讓她有些發懵,也有一種鼻酸的衝動。

“你嘴裡有屎!”於是,她毫不猶豫地罵道。

然後扭頭就跑了。

嘖,祁煊沒防備會被這麼罵,還罵得這麼彆出心裁。當即又是感歎又滿是笑意地說了一句,“這臭丫頭,嘴倒是挺毒。”也不理呆愣當場的孫珩,忙大步追了出去。

秦明月感覺自己的眼淚已經憋不住了,可這戲樓裡到處都是人。

想了想,她幾乎沒有猶豫地便一麵順著後麵樓梯跑下來,一麵避著人往後麵去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