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郡王爺,等等下官。”
朱友亮一麵喊著,一麵氣喘籲籲地從河督署裡跑了出來。
正準備上車秦明月和祁煊對了個眼神,回頭朝他望去。
祁煊做出不解的樣子,“朱通判,這是——”
朱友亮人太肥碩,又緊趕著跑了出來,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站定後,他喘了幾口氣,才抹著汗道:“哪能讓郡王爺獨自出遊,這人生地不熟的,還是由下官陪您吧。這地方下官熟,無論郡王爺想上哪兒去,下官都知道地方。”
“這——”祁煊有些猶豫。
秦明月微嘟著嘴,一臉不情願的模樣,祁煊安撫地拍拍她手,到底還是點頭應下。對於這一切,朱友亮儘收於眼底,卻是借著擦汗的動作裝作沒看到。
隻有一輛車,僅供祁煊和秦明月坐,護衛們都是騎著馬,朱友亮隻能自配車架。這廝也是有所準備的,不多時,就見一個衙役牽了匹馬出來。
見此,祁煊就沒再管他,和秦明月一同上了車。等這邊車輪子都動了,那邊朱友亮還在往馬上爬,一麵爬,一麵罵身邊的那衙役不中用,從下麵撐不住他。
秦明月簡直想捂眼睛,將視線從車窗外移了進來。
“這種人也不知怎麼能當上官的,還能做上這個位置。”
祁煊譏諷一笑,“能坐上這個位置的,都有自己的本事,就看本事是什麼本事了。”
秦明月不禁搖了搖頭,到底這種事也不是她能管的,遂也不再想了。
過了一會兒,她問:“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就這樣四處遊玩?”
這輛車是供長途跋涉用的,內裡布置的十分舒適。有幾有榻,榻上還擺了幾個引枕。祁煊往後靠了一下,舒服地靠在引枕上,道:“這你彆擔心,我命人暗中盯著,若是有合適的機會,就會下手。先看看情況,若是實在沒有合適的機會下手,到時候咱們就算是搶,也要把那東西搶出來。”
秦明月點點頭,也不再多問,她是知道祁煊這次出門不光隻帶了這十多個人,還有另外有兩個,卻一直沒見著。
就這樣四處遊玩了兩日,武陟縣能去遊玩的地方都去了,甚至連距離縣城不遠處的那處名字叫山,其實就是個小山坡的地方,也讓一眾人消耗了大半日時間。
朱友亮依舊鍥而不舍地跟著兩人,幸好祁煊和秦明月不是真出來遊玩的,不然該不知道怎麼被倒胃口。
秦明月心中有些焦慮,可看著祁煊還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到底也不算太慌張。
兩人正站在半山腰上往下看,遠遠可以看見被洪水肆掠的農田,就好像是一副本來很美的畫,突然被人惡意地在上麵塗抹了幾筆。
秦明月指著那片農田不遠處的一個地方問道:“那裡好像不是普通的村莊?”
祁煊望了過去,眼色有些凝重:“那裡是河督署轄下的河營,專司河工調遣、守汛、防險之要務,尋常河道無事,則是屯田練兵。”
秦明月有些不解祁煊為何會如此慎重,還當他是有心事,她往身後不遠處瞥了一眼,“若今日還是不能成,明日咱們該遊哪兒?我覺得再呆下去,恐怕要引起人猜疑了。”
祁煊點點頭,“這事我自有主張,等會下了山,咱們棄車騎馬,你到時候彆害怕,我會護著你就是。”
說是這麼說,秦明月的心卻一下子提了起來,難道這是打算行動了?
還不等她出聲詢問,那邊已經歇夠了的朱友亮又湊了過來,她也隻能按下滿腹疑慮。
本來就是正準備下山的,可惜朱友亮體力不支需要歇息,大家也隻能等著他。如今他已經歇夠了,自是要下山去。
一路走一路四處賞看,等下了山,已是接近黃昏時分。
守在山下的護衛將馬車牽了過來,秦明月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拉著祁煊的袖子,道:“爺,妾身還沒騎過馬呢,您教教妾可好?”
祁煊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著拍了她屁股一下,“你這小東西可真是貪心,爺扔下事情陪你遊玩了兩日,這還不滿足,還要讓爺教你騎馬。”
秦明月搖著他的袖子,撒嬌:“爺,你到底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身後不遠處的朱友亮差點站出來自告奮勇,這邊祁煊已經投降了。
“好好好,爺教你,爺教你還不成!”
於是,祁煊先上了馬,又伸手讓秦明月將手遞給他。
這還是秦明月第一次接觸馬這種生物,明明平時看起來沒什麼,可突然就覺得它是那麼的高大壯碩,讓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
祁煊對她投以疑惑的眼神,她這才深吸了口氣,將手遞了過去。正打算踩著什麼借力好上去,就感覺身子騰空起來,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坐在祁煊身前了。
“就你這樣,還要讓爺教你騎馬!”祁煊嗤笑了一聲,不待秦明月說話,就一夾馬腹,駿馬箭矢也似的飛射出去。
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爽朗的笑聲還在耳邊徘徊,可人已經消失在遠處。
朱友亮有些急了,“郡王爺這就走了,咱們還不追上去。”
一麵說,他一麵就往自己的馬去了。因為沒有帶下人,祁煊的護衛自然不會搭理他,於是大家都騎上馬跟了過去,他還在原地折騰著往馬上爬。
“嘿,你們這群龜孫子,竟然把本官一個人丟在這兒!”
隻可惜並沒有人理他。
*
馬跑得很快,風呼呼從耳邊刮過。
秦明月的臉被吹得有些疼,她忍不住地往下縮了一下。
祁煊低頭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往懷裡拉了拉,將肩上披風的兜帽拉了上來,才用披風將她整個人裹住。
秦明月並沒有拒絕,隻是急急問道:“你打算怎麼辦,咱們這是上哪兒?”
“咱們回開封。若無意外,我的人已經下手了,待會兒咱們拿到東西就走,他們會兵分幾路將後麵追過來的人引開。”
秦明月趴在他胸前,緊攥著他的衣襟,仰頭問:“是不是很危險?”
祁煊的臉色很凝重,濃眉緊緊地擰著:“希望爺猜想有錯,若隻是陳讓和朱友亮,完全不足為懼,爺就怕他們其實早已竄通了河營裡的人。不過你彆擔心,你跟著爺,怎麼也能護你周全。”
“可是……”
剩下的話,秦明月沒有再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件事是她推到他麵前來,為了得到胡成邦留下來的東西,他已經做了太多太多,甚至隻身犯險。
既然如此,危險又怎樣,她陪著他就是。
秦明月趴在那裡,不再說話,耳邊隻有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希望他的猜想是錯誤的,希望老天是長眼的,希望他們都沒事。
不知跑了多久,馬突然停了下來,秦明月正欲去掀披風,就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爺,幸不辱命。”
祁煊將東西接了過來,塞到懷裡秦明月的手中。
“爺在開封等你們,一個都不能少。”
然後,馬兒又疾馳起來。
秦明月的心緊張地怦怦直跳,她忍不住道:“其實咱們可以不用連夜離開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祁煊笑了一聲,將下巴低了下來,挨著她的腦袋邊。
“你還懂得這個?不過你大概不懂這些人的手段,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地方又小,先不提咱們藏身何處,即使咱們找到了藏身之地,也沒有人敢包庇咱們。你信不信?你前腳藏好,後腳就有人把你給賣了!”
秦明月不自在地動了一下。
祁煊又道:“不信?這武陟縣就這麼大的地方,河督署就是這裡的天,城外沒多遠的地方就是河營,這縣城裡的老百姓多多少少都能與他們扯上些關係。咱們若是不走,就是坐以待斃。”
秦明月不說話,她其實有些窘了。好不容易打算賣弄一下自己超越現在人的眼界,誰知竟是這樣的狀況。
祁煊也不忍再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會兒,等你睡醒了,咱們就到了開封。”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可秦明月卻不想去戳破他。
就這麼聽著他的心跳聲,本來被顛簸得有些難受的身體,漸漸竟有一種熱乎乎懶洋洋的感覺。
這是秦明月第一次跟一個男人用這麼親密的姿勢相處,因為之前太緊張,所以根本顧不得多想。此時靠在這裡,卻是覺得很有安全感。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睡過去之前,她如是想著。
*
“大人,大人,不好了……”
陳讓正坐在屋中喝茶,腳邊上還跪了個小丫頭,正在給他捶腿。聽到這聲音,頓時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那小丫頭也被踢倒在地上。
這兩日陳讓一直緊繃著神經,所以有些反應過度了。似乎感覺有損‘大人’的形象,他的臉色格外不好看。
“什麼不好了,你家大人現在很好,會不會說話?!”
來人是一名衙役,此時的他滿臉驚慌失措,顧不得去看陳讓的臉色,就上了一把抓住他,將他往外拉去。
“大人真的不好了,王四兒被打暈了。不光是王四兒,同時被打暈的還有好幾個……”
王四兒也是河督署裡一名衙役,奉上頭的命令這兩天一直在暗中守著,他被打暈了,同時還有另外幾個人被打暈,可不是出了亂子。
陳讓顧不得多想,忙不迭地就和這衙役一同過去了。
去了之後,果然見地上躺著幾個人。
“你們都是些乾什麼吃的,還不把他們叫醒!”
很快就有人提了兩桶井水過來,往幾人身上一澆,幾個人都醒了過來。
醒了之後,陳讓問話,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本來正站著,突然腦袋一疼,人就暈了過去。
陳讓被氣得連連跳腳,問清楚幾人守的地方,在心中大致想了一下,他當即叫了聲不好,就領頭往之前胡成邦一家人住的那院子跑去。
十多個人撒進這巴掌大的地方,不用掘地三尺就找出了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