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祁煊的人根本沒打算遮掩,那片殘瓦斷垣之中,有一處牆壁被人掏了個洞,看樣子還是新掏的。
到了這時,陳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他就說那安郡王來者不善,這是得到了什麼消息,直奔這裡來了。
到底是誰告訴他此地有東西?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能讓安郡王如此大費周章到手的,能是什麼東西,陳讓不用想就知道!
一時間,他大汗淋漓,麵色蒼白得像個死人。
也來不及多想,他就點齊人馬打算外出去找,朱友亮從外麵回來了。
一麵朝裡麵走,一麵還在罵,“這安郡王真不是東西,竟然把老子一個人扔在半道上。”
見堂中站了這麼多人,正中的陳讓麵色宛如死了娘一般,他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發生了何事?對了,安郡王回來沒?”
陳讓突然一蹦三尺高,從袖子裡也不知掏了個什麼東西,砸了過去。
“你還知道問安郡王,讓你看的人!人呢?”
“那美人兒說讓安郡王教她騎馬,安郡王就騎著馬帶她先行回來。人呢,怎麼人沒回來?那肯定是在路上耽誤了。”朱友亮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陳讓恨得牙齒都快咬斷了,指著他罵:“張口美人兒,閉口美人兒,你這頭豬,我說你遲早死在女人上頭,這下就要應驗了!”
朱友亮這才鄭重起來,“到底發生了何事?”
“安郡王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特意來了咱們河督署,從胡成邦以前住的地方挖出了一樣東西,然後這些人帶著那樣東西跑了。”
朱友亮是好色,但不蠢,聽到這話,忙急道:“那你還有工夫在這裡和我閒扯,還不讓人去追。”
陳讓冷笑地看著他,“怎麼追?用什麼樣的名義去追?追上了咱們該如何說?難道大刺刺地問安郡王你是不是拿到什麼能要咱們腦袋的東西,能不能還回來?!”
朱友亮可不想跟他在這裡酸氣,麵露厲色道:“這裡可是咱們的地盤,那安郡王他就算是條過江龍,咱們也能把他龍筋給抽了。這事兒又不光是你我兩人的事,去和田參將那老小子說,想必他主意比咱們更多。”
聽到這話,陳讓當即眼睛一亮。
他也是一時被嚇懵了,竟忘記了這茬。
話不容多說,他忙不迭便叫人備馬,往城外河營去了。
*
田參將姓田,名莽。
從外表來看,此人確實一副莽夫相,可實則內裡卻是個心思縝密,又心狠手辣之人。
打從他坐上這參將之位,就將整個河營經營得是宛如鐵桶一般,那是指哪兒打哪兒,手下人對他的命令那是無所不從。也是田參將夠大方,自己吃肉,下麵人喝湯,可不是讓人給捧著。
陳讓到後,將事情一說,田參將就露出狠辣之色。
連話都來不及和陳讓說,就命手下之人出去追了。之後才扭過頭來,對陳讓道:“你倒是個迂腐的,這種買賣咱們也不止乾過一次兩次,管他什麼王,捏死了他就是個死人。”
其實陳讓並不意外田參將會是這麼個反應,這會兒他已經想明白了,比起自己死,還是死彆人的好,反正已經死定了,還不如博上一把,說不定能不死呢?
也是他被安郡王的名頭嚇到了,要知道安郡王可不同於以前那些人,這是皇親國戚,是‘王’。可轉念一想,就如同田莽所言,他就算是個王,捏死了也就是個死人。
誰叫他如此不識趣呢,偏偏要和他們作對!
“也不知那胡成邦到底藏了什麼東西!咱們掘地三尺,房子都給燒了,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將東西藏在牆裡麵。”
“能是什麼東西,反正是掉腦袋的東西,不然那安郡王何必大費周章。”站著想了一會兒,田莽還是有些不放心,往外走去,“我再多派點兒人出去,勢必要將那東西給追回來。”
*
天已經完全黑了,幸好有月,倒也不至於看不清路。
秦明月不知道跑了多久,隻知道她迷迷糊糊睡過去,等醒來後,馬還在依舊往前跑著。
耳邊依舊是那熟悉的心跳聲,她忍不住問了一句:“咱們這是到哪兒了?”
祁煊的聲音響起來,“你醒了?還早,若是不出意外,三更的時候大概能到。”
武陟縣裡開封府並不遠,也就是大半日路程的事。而秦明月看似睡了一覺,實則也不過隻過去了兩刻鐘的時間。
“你餓了沒有?囊袋中有吃的。”
秦明月搖了搖頭,“我不餓。”頓了一下,她又道:“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追咱們。”
祁煊靜默了一下,道:“我命他們都分開了走,都喬裝成我的樣子,追上咱們可能性不大。”
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似乎為了印證秦明月這句話,又在這條小路上跑了一會兒,祁煊的身體突然僵硬了起來。
緊繃得厲害,所以秦明月下意識就感覺到了。
“怎麼了?可是有人追過來了?!”
祁煊暗罵了一聲,顧不得答她,緊緊勒住馬韁,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他望了一眼路旁黑漆漆的樹林,咬牙道:“咱們棄馬。”
秦明月還來不及問什麼,就被他抱著跳下了馬,然後他伸手胡亂在她頭上拔了根簪子,對著馬屁股就戳了一下,馬兒痛嘶一聲,就飛馳出去。
他拉著秦明月往路邊的草叢中鑽去,往裡麵走了一些才停下腳步聽外麵的動靜。
不多時,就感覺地麵在震動,很快就有一大隊人馬騎著馬從此呼嘯而過,還能聽到有人在喊:“前麵有動靜,快,追過去。”
四周的雜草齊秦明月大腿處,又在樹林裡,頭頂上密密麻麻的樹葉幾乎將月色都擋住了,隻隱隱能看到身旁的情形。
反正秦明月去看祁煊,隻能看到一個隱約的影子。
四周很安靜,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嗓音有些抖:“咱們怎麼辦?往哪兒走?”
祁煊攥緊了她的手,“你彆怕,跟著我走就行了。”
於是秦明月就隻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邊,走了一會兒,他似乎有些急躁,將她一把拉進懷裡,就這麼帶著她往前走著。
試過這種走法就知道,其實這麼走是最累人的,不一會兒祁煊就停下了腳步。
“你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
“可……”
“行了,彆廢話!”
他就把她往身後拉,又蹲下身子,秦明月隻能趴在他寬闊的背上,任他背了起來。
這麼一來,速度就快了。
秦明月很懷疑祁煊的眼睛是怎麼長的,怎麼就能毫無停頓且健步如飛的往前走。反正在這種環境下,她視線的能見度極低。
隻可惜命運似乎總在跟他們開玩笑,明明分了十幾路,偏偏他們這一路被人追了上來。看樣子對方派出來的人不少,因為後續已經有人帶著許多人,分兵幾路撐著火把四處搜捕。
顯然是他們已經追到了馬,見馬上無人,就調頭往回搜捕了過來。
這期間,他們躲在樹上,躲在草叢中,已經躲開了兩撥人的搜尋。無數次秦明月的心快跳到嗓子眼裡,又落了下去。
又躲過了一撥人,四周安靜下來,秦明月忍不住開口道:“你說,咱們能逃出去嗎?”
祁煊的聲音響起:“有爺在,你怕什麼。”
說著,他又站了起來,將秦明月扔在背上,繼續往前走。
他在喘。
其實經過了這麼久,祁煊的體力已經是在透支了,尤其又帶了秦明月這個負累。
她趴在他肩頭上,小聲道:“不然你放下我自己走吧,我知道你若不是帶上我,估計早就逃出去了。”
此時的秦明月,心中滿是負疚感,自己幫不了什麼忙,還拖累了他。她能感覺到他的汗不停地往下淌,呼吸也沒有之前那麼平穩。
祁煊抬手揮開幾根擋路的樹枝,才反手打了她屁股一下,“你就這麼瞧不起爺?我說能帶你出去,一定能帶你出去!”
秦明月被打了一下屁股,當即有些懵了,正在想她應該是什麼反應,就聽到他戲謔的聲音:“你瞧著爺待你這麼好,有沒有特彆感動?”
須臾,秦明月才低低地在他背上嗯了一聲。
“感動就行。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報之,你算算,爺救你多少次了?”
秦明月也就擱在心裡數,半晌才答他:“四次?”
祁煊饒有興味的哦了一聲,“哪四次?”
“上元節那日一次,慶豐班從蘇州來京城一次,在李家那次一次,還有就是這次了。”越說秦明月心裡越愧疚,越說她聲音越低。
他笑了起來,“你倒是沒算錯啊。不過你們從蘇州出來那次,不是爺出的手,但和爺也是有點關係的。對了,一直沒告訴你,我把你二哥給要回來了,估計你這次從河南回去,就能見到他。”
秦明月的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
“我二哥,你是從哪兒把他要回來的?”
祁煊頓了一下,“這地處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你二哥沒出事,之所以一直沒露麵是有其他原因。本來你們到京城的時候,他應該也到了京城,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給耽擱下了。”
秦明月再沒有說話,一直以來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壓在她身上的那層網,不知何時消失了。
她突然有一種錯覺,她是怎麼也沒辦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癢,她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著他的側臉。
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隻能緊緊了自己環著他頸子的手,將臉埋在了他的背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