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王閣老連連撇清:“老夫昨日沒到。”

祁煊先是嗬嗬冷笑幾聲,一副你們就彆裝了的模樣,直到笑得魏國公和王閣老老臉越來越僵,才一瞪眼睛,將手裡的瓜子撂在碟子裡,“反正爺不管,當著爺的麵,欺負爺的人,你們這梨園會還想不想開下去了,彆讓爺砸了你們的攤子。”

話都說成這樣了,魏國公打哈哈也打不下去了,忙解釋道:“郡王爺,此事是我那孫兒一手安排下去的,老夫當初聽了也覺得不錯,實在沒有往深裡去想,這……”

祁煊冷笑兩聲,“那你看著辦吧。”

魏國公忍不住看了王閣老一眼,哪知王閣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根本不接他茬。他心中連罵這老貨是個牆頭草,嘴裡卻吩咐旁邊侍候的人去把徐晏叫過來。

不多時,徐晏到了。

魏國公將他訓斥了一頓,說他所慮不周,對後上台的戲園子不公平。聽到這樣的話,再看旁邊虎視眈眈的安郡王,徐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確實玩了一把心眼,並給了德慶閣最好一個位置,隻是沒想到這安郡王竟會如此不顧臉麵,當著他祖父的麵以及這麼多人的麵就鬨騰出來。

不過這種話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自然是先認錯,然後收拾爛攤子,最起碼要讓不講理的安郡王滿意才成。

可戲已經演了兩場了,難道再重來一次?

一道靈光在徐晏腦中閃現,他很快叫來負責報簽牌數的下人,在那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其實徐晏的辦法並不複雜,就是將收上來的簽牌重發下去,等五場戲演完再同時進行投簽統計。

消息放出後,會場中人紛紛詫異,可轉念一想人家說得確實很有道理,這種方法確實對後登台之人有些不公平。反正他們隻管看戲,其他複雜的事跟他們一概沒有關係,也沒有多想。直到見最後一個登台的是廣和園,再去看上麵坐著的那尊大佛安郡王,才有人明白了些許意味來。當然這是後話。

而與此同時,秦明月這裡,所有人都十分震驚。方才胡老板還是麵現得意之色,此時卻完全變成了茫然。不過登台的戲園子手裡是有順序名單的,再加上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過來其中為何會生變了。

“秦大家真是好手段。”胡老板沒忍住,刺了這麼一句。

秦明月笑著:“承讓承認,既然是賽戲,肯定要公平合理才是正途。畢竟咱們雖賽的是戲,但另一個層麵也是做忠君之人。當今聖上要看的是當之無愧最好的戲,咱們可不能隨意敷衍。”

“你……”秦明月的話音十分明顯,就是在說暢音園若是得勝,就是在敷衍當今。身為暢音園的老板,胡老板不可能不生氣。

其實秦明月也不想這麼貶低對方,抬高自身,可實在是胡老板話裡的意思太多,說她手段好,不就是在說她以色惑人,所以才能讓安郡王出麵撐腰改了規矩。她其實並不在意被人說以色惑人,在她想來,甭管是黑貓白貓,能抓得住耗子的才是好貓。她有色可以惑人,對方有嗎?

可關鍵問題是在當下,以色惑人是一個貶義十分明顯的詞語,她即將和祁煊大婚,是做正妻的,被人指著鼻子說以色惑人,若是她還一副淡定的模樣,那不光是給自己,給大哥二哥,也是在給祁煊丟臉。

“誰要是不識趣地惹了你,你就懟回去,捅破了天,還有爺在後麵給你撐著呢……”

秦明月腦海中突然響起祁煊曾經對她說的一句話。

他並不隻是光說說而已,而是無時不刻在這麼做著。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往南樓那邊看了一眼。

“這麼說,秦大家是認定廣和園一定會勝了?”輸人不輸陣,胡老板礙於其身份不敢指著鼻子罵娘,隻能從中挑唆。

挑唆的自然是孟德居、德慶閣以及惠豐園了。

秦明月回過神來,不避不讓:“這是自然!”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

接著是德慶閣的人登台,他們選的戲是《西廂記》。

比起玉簪記,西廂記的曆史更為源遠流長,乃是元朝之時戲本子。因為流傳的久,所以許多人都是看過的,也是經得起市場考驗的戲曲之一,可以稱得上是膾炙人口。

不得不說德慶閣討了個巧,若說玉簪記還有許多衛道士們不屑一顧,斥之荒誕不經,法門弟子哪能和世俗男子相愛。那麼西廂記同樣是在一男一女講衝破禮教束縛相愛的故事,但顯然更能讓世俗接受一些。

從滿堂喝彩聲就能聽出來。

之後就是惠豐園的人登場了,他們所選之戲名曰《長生殿》。

乍一聽這名字,許多人都是滿臉茫然,隻有秦明月心中一驚。

她雖不看戲劇,但對長生殿的大名卻是有所耳聞。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1。

這戲自然演的是楊貴妃與唐玄宗的故事了。

果然,四周問這戲是演什麼的聲音越來越多,秦明月也終於確定了這戲大抵是沒人看過的。

看來這是新戲了,估計還是惠豐園搗騰出來的新戲。

她就說以李老板的性格,不可能會淡定若斯,人家哪裡是淡定啊,而是胸有成竹。以小鳳春的資質,再加上這麼一個故事,隻要小鳳春能將楊貴妃演活,憑著新戲的噱頭與四大美人之一的名頭,怎麼也能拔得頭籌。

秦明月的眼神有些複雜起來,望著台上那宜喜宜嗔、媚眼如絲的‘楊貴妃’,心裡想著果然穿越無敵是騙人的,因為當你隨意小瞧一個人後,迎來的很可能是當頭棒一記。

戲罷,果然是滿堂喝彩,那喝彩聲比每一場都響亮都綿長,響徹屋宇,久久不散。

南樓,魏國公和王閣老滿是激動的神情。

“這戲好,這戲子唱得也好,好久沒見著這麼有新意的新戲了。”

“可不是!這角兒也好,嘖嘖,簡直把楊貴妃給演活了。”

後台,正在對著鏡補妝的秦海生愣了一下,旋即搖頭一笑,按壓下心中的好奇心。

很快,就有人來叫廣和園的人登台了。

大家互相對望一下,魚貫走出後台。

在後台通往前台一個地方,放著幾個靠背椅子並兩個木架子,劉三弦、王瘸子、樂叔,還有幾個手持各種樂器的老者,紛紛來到椅子上坐下。

劉三弦手裡拿著三弦,王瘸子將自己用了多年已經變得陳舊黯淡,但依舊結實的牛皮小鼓放在其中一個架子上,另一隻手則持著檀板。而樂叔則是單手持曲笛。

大家各就各位,樂叔才神色淡然對秦海生道:“海生,彆擔心,他們的戲好,咱們也不差。”

之所以會有這麼一說,也是外麵喝彩聲至今未歇。

秦海生笑著點了點頭,並未說其實自己一點都不慌張。

集合了大哥小妹以及他所有努力的,一定不會輸。

……

開場就是梁祝最為讓人耳熟能詳的奏樂,在現代本是小提琴協奏曲,此時用三弦配合著曲笛奏出,更是多了幾分淒美婉轉的水墨古韻。

而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從祝英台女扮男裝去書院讀書開始,到草橋結拜,到十八相送,到花園相會,到哭墳化蝶。

這是秦明月第一次以局外人的目光去看她二哥秦海生唱戲,她也是第一次發現她二哥竟然能這麼美。

是的,就是美。

除了美這一字,她想不出彆的形容詞來。

扮相美,身段美,唱腔美,水袖也舞得美。

秦明月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把水袖舞成這副樣子,剛中帶柔,柔中帶剛,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纏纏綿綿,簡直就像一出最美麗的舞蹈。而戲中人物的感情,也經由水袖那一收一放一揮一舞之間,全部舒展了出來……

而此劇最終,秦明月還是動用了一些小手段。

例如哭墳之時,那墳突然炸了開,‘祝英台’躍身一跳,沒入墳墓之中。墳緩緩合上,不多時,一對彩蝶翩翩從墳塚中飛了上來……

戲罷,沒有喝彩聲,沒有叫好聲。

直到魏國公緩過神來叫了一聲好,下麵叫好聲才絡繹不絕的響起來。即是如此,也顯得零零碎碎的,分明不若方才長生殿結束時的熱鬨。

坐在戲樓中,自然看不到其他人是什麼表情,但隻從這零零碎碎的叫好聲,孟德居、暢音園以及德慶閣的三位老板就知道,這廣和園是不如惠豐園了。

事已至此,自己輸了不打緊,關鍵是能打壓下廣和園的風頭。

劉老板笑盈盈的,“秦大家這番所料有錯啊,見此動靜,廣和園還是略輸惠豐園一籌。”說著,他側首對李老板拱了拱手:“李老板真是不可小覷,經此一番,惠豐園名聲大噪指日可待。”

即使李老板心中早已有數,此時也難掩激動。

激動之餘,自然想到自己之前受了廣和園的情,萬萬不當在此刺激對方的傷口,忙謙虛地說了兩聲不敢當。

“有何不敢當的,當得,當得。讓我來看,小鳳春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而那有些人不過是自吹自擂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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