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第八十五章==

顯然胡老板和劉老板這是打算合起夥兒來擠兌秦明月,看似在推崇李老板,實則無不是在譏諷她方才話說得太滿。

秦明月噙著笑看兩人,隻是笑,什麼話也沒說。

胡老板對秦明月這種態度有些不滿,這種時候不是該麵如土色、惱羞成怒,甚至掩麵痛哭他都不詫異,畢竟對方是個婦人,而不該是這種安之若素的表情才是。

胡老板笑得和藹慈祥:“秦大家是不是有些吃驚,連話都不會說了?不過這婦道人家嘛,頭發長見識短,蹲踞在井底,隻當天就那麼大。殊不知這天底下啊,人才輩出,本事了得的人多不勝數。不過你年紀輕,年輕就氣盛嘛,咱們都是能理解的,這後進之輩就該虛心謙卑一些,咱們這些做前輩的也不會嗤笑你。都能理解,都能理解,畢竟誰都是從這時候過來的,你說是不是啊劉老板?”

“可不就是如此!”劉老板撫著自己三寸山羊胡,也是一臉笑道。

這還不是嗤笑嗎?

這確實不是嗤笑,但比那種用嗤笑口吻說出來的話,要紮人心窩子多了。真可謂是舌有龍泉劍,殺人不見血。若是臉皮稍微薄點的,或者自尊心強了點兒的,恐怕都會受不住因此而失態。

幸好秦明月不是常人,活了兩輩子,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還真沒把這點言語上的機鋒放在眼裡。她就是有些煩,覺得眼前這兩人宛如蒼蠅也似的,嗡嗡嗡在耳邊飛來飛去,十分擾人清靜。

她冷笑著看著眼前這兩個麵帶得色之人,想不出來他們的腦回路是造出來的。難道打壓廣和園就讓他們這麼痛快,自己輸也不在乎?顯然正常人是沒辦法理解這種腦回路清奇之人,她有無數的言語可以反譏,可看著一旁的李老板,想著他一直顧慮著自己的顏麵,到底話沒有說出來。

和友軍自相殘殺,讓敵人笑話,這種事她可乾不出來,也因此她隻是冷笑,並沒有說話。

不過顯然胡老板並不打算放過她,似乎一定要從她這種平靜的臉上,看到些許正常的表情才能安心,依舊不依不饒又說了些譏酸話。秦明月再好的涵養,也有些受夠了,她冷笑地挑了挑眉:“胡老板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相鼠有齒,人而無止?”這句話是她和秦鳳樓學的,大意就是說看那老鼠有牙齒,卻見到有人無廉恥。

胡老板根本沒提防秦明月會這麼說,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緊接著馬上就明白對方這是在罵他沒有廉恥,當即麵皮漲紫起來。

秦明月可不想可憐他,她和祁煊認識了這麼久,就學會一件事,那就是罵人就要趁勝追擊,罵到人掩麵而逃才是本事。於是,她又說了一句:“妄為胡老板生了一副男人的相貌,隻可惜……”她裝作扼腕歎息的樣子,連著搖了兩下頭。

“你——”胡老板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秦明月又乜了他一眼,“幸好我早就知道胡老板是暢音園的老板,不知道的還以為胡老板的暢音園做不下去了,打算另謀高就呢。你說了這麼半天不就是想說我放了豪言嗎,你就這麼確定我廣和園會輸?”

胡老板也不是任人辱罵而不還口的,方才不過是吃定了秦明月不會當著人麵鬨得太難看。畢竟在他想來,秦明月是女子,是女子就要臉,哪能當著人麵與人起口舌之爭。

他根本沒想到秦明月會還口,還言語如此毒辣,此時反應過來,當即怒火衝上腦,不管不顧道:“到了此時秦大家還如此嘴硬,硬當自己又聾又瞎,我胡某人說廣和園今兒輸定了,那就是輸定了!”

“哦?那我廣和園若是沒輸怎麼辦?”

“沒輸我胡某人當著眾人麵跪地給你叩頭三下,叫你三聲姑奶奶。以後我暢音園見著廣和園的人繞道而行。”

秦明月一拍巴掌道:“胡老板快人快語,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

胡老板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這種賭約明明就是他吃虧。對方若是贏了,他得叩頭叫人姑奶奶,對方若是輸了,他卻什麼好處都沒得到。可話已經說了出來,對方又接腔太快,他根本來不及悔改。

也是胡老板本以為自己會穩操勝券,第一的名頭都快拿到手了,卻出現臨時改規矩之事。如今他失了先機,而明顯惠豐園和廣和園的戲要比其他人好許多,重新再投簽的話,暢音園必輸無疑。

就如同秦明月方才所言,王閣老愛惜羽毛,並未將暢音園收至門下,隻是因為王閣老愛聽戲,而胡老板會巴結,攀附了上去而已。可王閣老愛聽戲卻不僅僅限於暢音園一家,他已經很久沒來暢音園了,隻是外麵人不知道,所以胡老板依舊打著王閣老的旗幟罷了。

在京城這地界混,但凡能把生意做出點兒名堂,誰背後沒有個把靠山?所以胡老板迫切地希望能重新得到王閣老的另眼相看,而很顯然這次梨園會是個很好的機會,若是暢音園能進宮為當今獻藝,那麼不用說以後就和王閣老綁在了一根繩子上麵。即使沒有王閣老,暢音園也不怕日後沒有靠山,能進了當今聖上的眼底,但凡有人想找暢音園的麻煩,就得掂量掂量。

所以在他心中,壞了他的好事的秦明月,又怎麼能不招他恨?不然他何必不顧安郡王的威懾,追著秦明月咬,明顯就是被怒火衝昏了頭。

隻可惜現在明白過來也晚了,他隻能硬著頭皮咬著牙,道:“那若是廣和園輸了呢?”顯然不想吃這種悶虧,打算不顧顏麵定要討個公平。

秦明月噙著笑看了他一眼,饒有興味道:“我可做不出來給人叩頭叫人爺的事兒,就算我敢叩,你敢接嗎?”頓了一下,她神色淡然道:“讓胡老板來看,這賭局怎麼才算公平?”

胡老板眼珠子發紅,緊咬著後槽牙:“若是你輸了,將廣和園拱手相讓,並且廣和園自此退出京城。”

此言一出,洪老板等人震驚不已,而胡老板卻是一副賭徒賭紅了眼的模樣,眼珠子不落地死死盯著秦明月。

秦明月笑了一聲,往後靠了靠,“胡老板這生意做得倒是精明,你輸了就叩幾個頭了事,我輸了我就得把偌大一個戲園子讓給你,還得滾出京城。嘖嘖,胡老板是不是覺得婦人家都是頭發長見識短,所以覺得我秦明月傻啊?”

“那你想怎麼辦?”

秦明月沉吟一下道:“左不過就是個公平,我輸了我把廣和園讓給你,我廣和園自此退出京城。同理,你輸了將暢音園讓給我,自此退出京城。當然,這賭局是你提出來的,總得付出些代價,你之前所說的話依舊照辦如何?”

胡老板還沒說話,李老板倒在旁邊勸了起來:“秦姑娘,廣和園乃你們兄妹三人殫精竭慮建立的基業,不過是一場戲,又何必將自己的心血搭上去,實在犯不著,也犯不上。”

秦明月望向他,“難道李老板也認為我廣和園會輸?”

捫心自問,李老板確實有這種想法,因為從現場看客們的反應明顯可見。可之前還受人庇護,他又怎麼說得出這種話,隻能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就這麼說定了!”那邊胡老板咬著牙道。

很顯然李老板的勸阻讓他顧不得多想,就下了狠心,生怕秦明月會因勸阻動搖。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德慶閣的劉老板和孟德居的洪老板都在給他使眼色。那意思就是在說,有他們做後盾,還怕什麼,彆忘了他們這次的目的。

他們這次的目的就是為了打壓廣和園,如今能將之逼出京城更好。明顯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不做是傻瓜。這麼想著,胡老板到底定下了心神,示威道:“既然賭約已定下,還望秦姑娘是時信守承諾,千萬彆像之前,乾出些以勢壓人之事。”

“本姑娘若是想以勢壓人,胡老板還能坐在這兒?胡老板,你還是不要以你那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得好。”

“口舌之爭,胡某人不屑為之。”顯然胡老板這是學聰明了,可他明顯忘了之前到底是誰先挑起的這口舌之爭。

不過秦明月也懶得搭理他,因為外麵響起了一聲鑼響。

隨著鑼響,之前負責收簽牌的下人再度出現,一個個手捧著托盤在中庭的露天戲座前來回走動著,同時也有人走進幾座觀戲樓。

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屬於孟德居的簽牌才收上來。

“孟德居,八簽。”

一聲鑼聲後,悠揚而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會場。

聽說隻有八簽,會場中人都有些吃驚,這個結果也就是代表著五百座中隻有八位看客支持孟德居。作為一個在京城享譽多年的大戲園子,很顯然這個結果有些難看。

何止是難看,簡直就是出大醜。

洪老板本想以袖掩麵離開,可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坐了下來,卻是如坐針氈,麵色乍紅乍白,精彩得緊。

很快就輪到暢音園了,不過暢音園也沒比孟德居好到哪裡去,隻得了十一簽。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有很多人明白過來了,不是孟德居和暢音園的戲不好,也不是現場這五百人都是死的,而是大家都想把手中的簽留給他人。

至於這個他人是誰,不言而喻,反正不是廣和園就是惠豐園。

果然輪到德慶閣之時,也僅僅隻得了十五簽。

十多個下人去收簽,卻隻得了十五簽,平均一人收到一簽,還耽誤了這麼多的時間,浪費了這麼多的人力。

祁煊本就是個急性子,再加上之前秦海生的戲演罷之後,下麵的動靜確實有些不儘如人意,他不免有些煩躁起來。怕秦明月會因為廣和園沒拿到頭名而傷心,氣自己為了給未來的二舅哥長臉,還專門進宮請了個聖旨下來,如今是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還不得而知。

他甩了手裡的茶盞,出言道:“就剩兩個了,也彆搗騰這麼麻煩,直接一並收上來得了。”

聽見這話,又見這安郡王黑著臉,魏國公也不想與他為難,反正是件小事,就吩咐了下去。

哪知這麼一鬨騰,反倒更耽誤時間了。

因為收簽牌的下人都是藍衫,這樣不便於區分,隻能又叫來一隊穿著褐色衣衫的下人。

惠豐園為藍,廣和園為褐。

兩人為一組,開始圍著整個梨園會場收簽牌。

等待收簽牌的同時,王閣老往魏國公那邊側了側身:“徐老頭,你覺得這兩家哪家會勝?”

魏國公皺著眉,麵色沉吟:“兩家都是新戲,兩家的角兒都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曲牌好,詞也佳,惠豐園占著這玄宗與貴妃的故事廣為流傳,而廣和園這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雖所知之人不多,但戲本子明顯比惠豐園要更為出色一些。可一個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玄宗雖與貴妃天人相隔,到底是感動了織女與嫦娥,讓其二人在天宮再聚。而這梁祝卻是……”

梁祝卻是以一對有情人身死化蝶為終,從世人接受度來看,肯定是大團圓結局更好。

說到這裡魏國公緊緊地皺緊了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王閣老顯然也忘了自己的問話對方並未答出,也是皺著花白的眉毛,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與他們有著相同反應的還有許多人,因為當一藍一褐兩名下人站在看客們麵前,顯然他們也是十分猶豫的,手中的簽牌久久遞不出。

場中十分安靜,連交談聲都沒有,一改早先投簽之時的喧嚷和熱鬨。

似乎大家都在進行著一種很艱難的抉擇。

終於有一名看客動了,他伸手正打算將簽牌交給藍衫人,還未遞過去,就猛地一下投到了褐衫下人手中的托盤裡。

而與他有著同樣動作的還有許多人,顯然兩部戲很難以讓大家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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