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妃打小疼愛祁曜,也是祁曜給她長臉。原想著讓王爺重視的長子走了,誰知道老二長大了能文能武,同樣讓王爺重視。鎮北王妃巴不得向全天下宣告,她生的兒子還是受鎮北王重視的,所以從來不吝於顯示祁曜在王府裡獨樹一幟的尊榮。
這種尊榮是鶴立雞群的,遠超過王府中其他同樣是鎮北王兒子的人,甚至同樣是嫡出的祁棟,在祁曜麵前都得矮一頭。
不能說鎮北王妃這種做法是錯的,畢竟鎮北王後院的女人實在太多,彼時又有個蝶夫人橫空出世,給她帶來莫大的威脅。鎮北王素來對她冷淡,會生兒子的不光他一個,失去了名正言順繼承王位的嫡長子,她用什麼來鞏固自己王妃的地位。
隻有再立出一個‘世子’來。
所以同樣是兒媳婦,李氏就比魯氏在鎮北王妃麵前得寵,尤其李氏又懂得投其所好。
從鏡子裡看到李氏隱隱有些血絲的眼,鎮北王妃歎了一口氣。
“矅兒昨晚跟你爭嘴了?”
聽見婆婆這麼問,李氏當即眼眶一紅。
從本質上來講,李氏和鎮北王妃是同一種類型的女人,都是出身遼東大族,都是男人為了鞏固勢力所娶的女人,男人同樣後院之人眾多,兩人忙著應付外麵,還不忘要和後院中的女人鬥。
關鍵兩人從來算不得聰明,當然她們並不這麼想。
鎮北王妃願意給李氏臉麵,除了其他原因,大抵也有同病相憐的憐憫。
“哭什麼!本妃早就跟你說了,兩個哥兒不能那麼護著寵著,王爺待子素來嚴厲。就不提榮壽了,矅兒何嘗不是三歲就識字,四歲就習武,自打習了武,就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日日不輟。本妃不是沒跟你說過,你是怎麼做的?表麵答應的挺好,背後該怎麼樣,照樣怎麼樣,現在知道哭了,早乾什麼去了?”
李氏攥緊手裡的梳子,泫然欲泣,“誰知道、誰知道會突然冒出來個什麼昀哥兒……”
鎮北王妃扭過頭來,看著她嗬嗬冷笑:“沒有昀哥兒,日後還有李哥兒,王哥兒。你當老三媳婦是死的,就不會生?老二後院裡那麼多女人,難道個個生不出?你就繼續這麼著吧,遲早有一日你所出的兩個哥兒被無數人壓在頭頂上。你當榮壽和矅兒小時候,受那種罪,本妃不心疼?女人位置坐得穩不穩,不光看男人愛重不愛重,還得看兒子成不成器。本妃言儘於此,你愛聽不聽吧。”
李氏拿帕子掩著臉哭了起來,“兒媳錯了,兒媳錯了,母妃你就教教兒媳吧。您再不看,也得看著兒媳對您孝順,成哥兒和昊哥兒可是您最疼愛的孫兒。還有爺,他可是您最疼愛看重的兒子啊,你可千萬不能眼看著咱們被大房給欺了……”
李氏哭得殷殷切切。
與其說她是在為自己擔憂,為二房的兩個哥兒擔憂,不如說是在為整個二房擔憂。昨日祁曜摔門出去,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就將其中的厲害關係擺給她聽了。不光是不想讓李氏再拖自己後腿,更是為了讓李氏將鎮北王妃拉到自己這一方來。
“您也說了,大哥他素來愛與您做對,其實讓兒媳來看,大哥哪是和您做對,他這是在恨你,我聽爺說大哥走的時候已經懂事……”話還沒說完,就被鎮北王妃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當即止了聲。
鎮北王妃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差點沒將她身側的李氏撞到在地。
她眼中厲芒畢現,麵上是一種近乎窮凶極惡的狠辣,話從牙齒縫裡一點點迸了出來:“李氏你好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難道你不懂!”
李氏被嚇得不輕,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母妃,兒媳錯了,兒媳錯了,兒媳實在是一時昏了頭,才會口不擇言。你千萬彆怪兒媳,兒媳也是實在擔心……”
“何媽媽,讓她滾出去!”
鎮北王妃撈起妝台上的金簪,就砸了過去。
何媽媽也不敢耽誤,忙一把將李氏拽了起來,將她帶了出去。
聽到裡麵傳來的動靜,正在說話的秦明月和魯氏麵麵相覷。不多時,就見李氏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
李氏沒防備秦明月和魯氏坐在外頭,她舉起袖子掩住臉,急急忙忙就走了。
屋裡,鎮北王妃麵色陰沉。
李氏所言恰恰戳中了她心裡最害怕的事情。
當初為何會留下老二,把榮壽送走了?
那時候她還年輕,愛拈酸吃醋不懂事,眼看著王爺被後院女人分去了注意,而剩下的所有注意力又全部被兒子奪了去。她心裡惱,心裡恨,就遷怒到了榮壽身上。
她本是沒有動這樣的心思,可彼時她剛誕下矅兒沒多久,孩子還在繈褓之中,宮裡使了人來要,千裡迢迢,又逢著冬天。這樣的天氣,讓這麼小的孩子離開娘,那是想讓孩子死啊。
她心疼難忍,哭了整整一夜,眼睛都哭腫了,可宮裡的人還在王府裡住著,等著這邊回話,於是就不免將心思動在老大身上。
老大年紀大了,上路沒事,若是他去,不光可以保住老二的性命,以後王爺大抵就會多注意自己一些。
鬼使神差,鬼迷了心竅,她在王爺麵前鬨騰不休拿著榮壽頂了去。
可她不悔,她沒有辦法,這是無奈之下的辦法,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可以略過不提。
可隨著日漸年長,她每次回京探望祁煊,偶爾看著大兒子看自己的眼神,她卻怕了起來。
她的兒子在恨她!
她本性倔強,從不認錯,越是怕,她越是厭惡,越是厭惡,越是不想看到他。她為什麼那麼急於立老二為世子,就是因為她想讓一切塵埃落定。
走了就走了吧,永遠彆回來。
可偏偏他回來了。
何媽媽走了進來。
明明腳步輕盈,卻還是將鎮北王妃驚了一下。
“李氏走了?”
何媽媽點點頭,欲言又止。
“讓外麵的人都走,今日本妃不想見人!”
“是。”
*
李氏一路掩著麵往逸翠園走去,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丫鬟婆子。
到了正房,她就揮退了所有人,祁曜在屋裡等著,見她回來,就迎了過來。
“那事辦了?”
李氏點點頭,放下袖子。
她本就是假哭,袖子放下,除了眼睛紅了點,與常人般無二致。就是臉上偌大一個巴掌印,此時已經開始紅腫起來,看得出鎮北王妃下了大力氣。
祁曜有些愧疚地看著她,聲音分外柔和:“臉疼不疼,我讓丫頭過來給你敷臉。”
這樣的二爺,李氏已經許久未見著過了,她忍不住麵紅耳赤,心跳加速,徑自逞強:“沒事,就是看起來有些嚇人而已。”
說是這麼說,祁曜還是叫了丫鬟拿了用冷水浸濕的帕子,讓李氏敷在臉上。
他道:“辛苦你了,那話可跟母妃說了?”
李氏臉上浮起一抹擔憂:“母妃發了很大的火,你說這麼做沒事吧?”
祁曜來到她身邊坐下,“能有什麼事,母妃的性子爺清楚,色厲內荏,她越是發怒,說明她心中越是忌憚。”
“不是妾身說,母妃在父王麵前又說不上話,與其在她身上下功夫,不如去找找蝶夫人。”
祁曜睨了她一眼,掩下眼中的輕視:“你忘了蘇家?蘇家是母妃娘家,也是爺的外家,可蘇家可不光爺一個外孫。娘是蘇家的大小姐,她偏著誰,蘇家自然靠向誰。蝶夫人一介婦人,出身寒微,除了父王些許寵愛,彆無傍身,拉攏她有什麼用。不過你說的倒也有道理,蝶夫人那邊你上上心,也能使上一把力氣。”
李氏欣然答允,在心裡琢磨著怎麼才能背著鎮北王妃拉攏蝶夫人。
*
明裡暗裡很多人都動了起來,倒是祁煊一家還是處之泰然,閉門過自己的日子。
除了慣例的晨昏定省,幾乎不怎麼出院門。
而就在這期間,薛媽媽等人到了。
她們的到來總算讓秦明月可以鬆一口氣,她不放心彆人,尋常昀哥兒吃喝拉撒都是她一手包辦的,這幾日下來,也是累得不輕。
薛媽媽到了之後,就將泰安院所有事物都接了過來。
德全在前,她在後,兩人聯手,再加上香巧幾個,倒是將泰安院的事務打理得理理順順。
又過了幾日,由朝廷派禁衛軍護送的鎮北王世子儀仗車架也到了,同時到的除了裴叔等祁煊的一眾老班底,還有秦明月他們的行李。
連著忙碌多日,秦明月才帶著薛媽媽一眾人將所有帶來的東西都規製好。
經過了這一番收拾,整個泰安院煥然一新,除了外麵該修葺的地方還沒修葺好。不過這事已經有人來辦了,在不妨礙的前提下,每日都有工匠前來進行修葺。後麵的小花園也收拾了出來,因為天氣冷,花草樹木不易栽種,不過這會兒收拾出來,等開春了也好直接就用。
京城來的人都走了,日子再度恢複了平靜。
天也冷了起來,遼東的天格外冷,北風一刮,花草樹木都泛黃了,感覺似乎一夕之間,大地就籠罩上了一片陰霾。
所有人都等著看鎮北王的動靜,可他卻是什麼也不提,什麼也不說,也沒有給祁煊安排任何事情,就仿若沒有這個兒子。
鎮北王到底在想什麼?
恐怕現在有很多人都在想這個問題。
倒是祁煊還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每日賦閒在家,陪陪媳婦兒子,甚至打算給昀哥兒啟蒙。
這是秦明月唆使的,就是為了給他找些事做,免得他麵上不顯,心中焦慮,亂了章程。
一歲到三歲之間,正是早教的好時機。
不拘孩子學得會,學不會,隻要大人教,孩子其實還是在吸收知識的。當時不顯,但日後就能顯現出來。
於是世子又鬨出新笑話了,竟然每天拿本三字經親自教小世孫識字。
真是閒的!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
可不是閒的嗎?這句可不是罵人的話,就是閒的。
作者有話要說: 撿起宅鬥,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麵麵還是寫宅鬥最順手。且最不費力氣,也不會不討好,寫朝鬥政鬥大亂鬥,吃力不討好不說,每天查各種資料都得耗費很長的時間。
哭唧唧,不過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另外遼東篇也不光隻是宅鬥,會相互交叉同時進行,俗稱兩把抓。o(n_n)o哈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