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夫人道:“妾身不敢欺瞞,事實確實是如此。”
白氏夫人自稱妾身,這是此時女子麵對身份較高的人,常用的自我謙稱,兩家本來平起平坐,可現在丈夫落入人家手裡,白氏夫人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楊莊主見他說得謙卑,也不好再發作,隻“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一時間有些冷場。
其實大家夥心知肚明,今日要保全曹莊主性命不難,楊家莊畢竟不是土匪的山寨,楊家人也不是殺人越貨的賊匪,可將心比心,若想讓楊家吐出已經吃下的肥肉,恐怕有些困難。
費老爺子轉身對楊老家主說道:“老家主,能否給老夫一點薄麵,把曹家主請來一敘,雙方做個了斷,大家夥也可以做個見證。”
焦師爺道:“正該如此,楊家畢竟是良善人家,總扣著人不放也不是辦法,況且大金朝畢竟也是有王法的!”
楊老家主已經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兒子,家中之事就需要兒子做主,自己不會擅作主張,這是為了維護兒子的權威,看了看兒子,楊莊主會意,回身安排楊四去辦。
不一會,楊四將灰頭土臉的曹東林帶到,白氏夫人見丈夫無恙,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到丈夫身邊,細聲安慰,並將情況說給他聽。
曹東林在楊家牢房內,已經被楊莊主審問數次,這幾日內已經想得透徹,此番就算僥幸逃得性命,祖宗傳下的家產定然難以保全。
好在自家還有幾處外莊,一家老小倒還可以度日,想到自己一時利令智昏,造成如此後果,早就心如死灰,如今見夫人同舅哥前來營救,更是羞愧難當。
謝過白家主等眾人後,來到楊莊主麵前,說道:“雙木兄,曹某一時糊塗,鑄下大錯,要殺要剮,自然任憑發落,隻是祖宗墳墓都在此處,萬望保全,若能留些田地房舍,以供四時祭祀,更將感激不儘。”
楊莊主見他說得可憐,心中猶豫不決,這人殺是不能殺了,否則官府和眾豪強麵子上不太好看,若說就此放了,雖然不太甘心,但尚可接受。
若說留他在這盆地內,那是斷然不可,自己家中機密甚多,留他在此,早晚還是禍害,至於說他家的祖墳,自己也不能做那刨墳掘墓的勾當,但若許他前來祭祀,又恐他窺探家中機密,一時難以抉擇。
張先生知他心思,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一番,楊莊主點頭道:“也隻好如此。”
對曹東林道:“你我比鄰而居,雖說你欲害我全族老小,但我卻不能傷你性命,至於你家的田產房舍,可依前日你我商議所說,儘數賣給我家,你家中浮財儘可歸還,至於你祖宗墳墓,我自然不會驚動,但你祭掃之時,隻能從小路前往,以免窺探我家中虛實,彼時我會安排莊丁護送,你看如何。”
還沒等曹東林說話,白家主卻說道:“用人家的家財買人家的土地!你楊家這是要做強盜了嗎!而且這土地山林歸朝廷所有,又不是你家的私產,憑什麼人家祭祖還要被你家監視?”
白家主自恃家大業大,頗有些勢力,這些年已是驕橫慣了,見楊家條件苛刻,忍不住出言嘲諷。
楊莊主:“你待怎樣,難道還要我留他在此,窺探我家中虛實,再引土匪來屠滅我一族老小不成!”
眾皆愕然,心道:“也不用總提土匪這個茬吧!”
費老先生言道:“楊莊主也不必得理不饒人,趕儘殺絕吧!”
楊莊主道:“難道楊某還不夠仁慈嗎?當日他欲取我闔家老少性命,如今我不殺他一人,你等還要怎樣?”
楊康在父親身後,聽他們囉哩囉唆地說了半日,就要發作,卻見張先生擺手阻止,讓他少安毋躁。
楊康聽話沒動,見這些老油條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沒完沒了,心中老大的不耐煩,想讓楊炳出來頂班,可試了幾次卻始終不能成功,知道現在楊炳還離不開老宅那塊台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不受空間限製,隨時讓他出來,他這裡在和自己較勁,時間也就不那麼難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才安靜下來,也不知互相許諾了些什麼,張先生將早已準備好的文書契約拿出,讓雙方簽字畫押,又請各位公證人也簽了字,交給老管家收好。
曹莊主也回到了白家眾人的位置,那邊楊莊主也安排人去帶曹家老小,並將抄沒的曹家浮財運來一部分交予他們。
其實處理完曹家的事兒,這個小型的豪強聚會就應該結束了,可到場的豪強們,就連白家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時刻已到午時,楊家仆從上了酒菜,大家因陋就簡,就在打穀場用了飯菜。
用餐已畢,楊莊主見眾人還沒有告辭離去的意思,心裡已知這些人的想法,但還是明知故問地說道:“各位豪傑來我楊莊主做客,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諸位見諒!如今曹楊兩家之事已了,不知諸位還有什麼見教?”
費老爺子道:“吾等不請自來,實屬打擾。”
楊莊主笑道:“諸位光臨寒舍,使我楊家莊蓬蓽生輝,楊某深感榮幸。”
費老爺子道:“吾等前來,一是因為受人所托,了結曹家之事,此事已經善了,吾等也算不負所托,但更重要的事情乃是向楊莊主賀喜。”
楊莊主道:“費老先生,不知楊某喜從何來?”
費老爺子道:“你楊莊主生了個勇猛無敵的好兒子,單槍匹馬大敗數千土匪;又得神兵利器,半日摧城拔寨,打破曹家莊,難道還不是喜事嗎?”
楊莊主心道:“這是正題了!”
楊莊主對費老先生道:“僥幸而已!”
費老先生道:“世上哪有那麼多僥幸之事!楊莊主過謙了!”
費老先生又道:“我等來此目的有二,其一是想讓家中子弟們長長見識,結識下少年英雄,其二是我等也想見識一下楊家可摧城拔寨的神兵利器。”
楊莊主道:“費老先生謬讚了,我家三郎武藝初成,是有些武勇,但還擔不起英雄二字。”
眾人見楊莊主對那能頃刻間毀城摧寨的東西止口不提,隻是說自己兒子如何,都暗道這家夥是個滑頭。但將心比心,自家如果有這種東西,自然也不會輕易露底,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東西對大夥的潛在威脅太大,如果不能搞個明白,實在是讓人難以心安。
泰安州裴家主起身說道:“楊莊主何必過謙,素聞令郎武藝高強,今日到場的也有不少青年才俊,何不讓這些晚輩們切磋一二,讓他們相互結識,以武會友,豈不美哉!”
近日來大家紛紛傳說,楊家三少英勇無敵,可以一敵百,裴家主心裡是不大相信的,以裴家主看來,楊家老三就算從娘胎裡就開始習武,也不過才十幾年光景,能有多大能耐,江湖傳言恐有不實。
之所以提出讓他們比武較藝,是想趁此機會讓各家習武的子弟和武師試探下他的深淺,不管是勝是敗,到時候不管是硬逼,還是軟泡,總可以尋找機會探聽那秘器的情形。
在這世道中能作為一方豪強,家中沒有點武力支撐是不行的,家家都有莊丁衛隊,眾豪強家中就算子弟沒有練武的資質,也會高薪聘請武師充當教頭,訓練莊丁,護衛家園。
這次眾豪強來楊家莊,隨從護衛的自然都是武藝高強之輩,若說出手比武,上場的就未必非得是各家的宗族子弟了。
見裴家主如此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楊莊主推脫不過,回頭看看楊康,示意他下場,張先生在楊康耳邊輕語數句,楊康點頭表示明白,向打穀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