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染源還不確定,但是應該和前段時間的暴雨有關係。”簡南站在一群人中間,聲音不大,吐字發音卻很清晰。
阿蠻站在他旁邊,恍惚的覺得自己又看到了切市那個拿著瘟雞直麵醫鬨的傻子。
傻子一直是傻子。
而她,從旁觀者變成了他的助理,從完全不理解,到現在不管他做什麼,她都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絲囊黴菌感染在中國屬於二類動物疫病,傳染性致死率都很高。”
“老金在發現死魚之後就封閉了出入水口,在魚塘裡撒鹽和石灰和藥物治療,但隻是初步控製住了病魚向外擴散,塘內的治療效果一般。”
“接下來這個星期,針對魚塘我們還是會用老金現在的方法,看看能否減緩池塘裡的感染速度,針對絲囊黴菌,我們會在實驗室裡做病原分離,用實驗室的方法判斷池塘裡的絲囊黴菌對哪種消毒方法敏感,從而確定下一個治療步驟。”
“治療的進度我會每周這個時間在這裡跟大家彙報,如果有問題,大家也都可以這個時候提出,包括各家家裡的牲畜的疾病,我都會儘量回答,但是時間會控製在一個小時內。”
“所以建議大家有問題最好統一彙總到村長這裡,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其他的時間,希望大家儘量不要找我。因為我們隻來了兩個人,要判斷病源,要做實驗,還得修改魚塘的水質,會非常忙。”
簡南一點停頓都沒有的劈裡啪啦。
村裡人都在震驚這一魚塘致死率非常高的傳染病,對簡南剛才那一大段一大段的話都還沒來得及消化。
“怎麼會有傳染病的……”先是有人很小聲的疑惑。
“難道是買的魚苗有問題麼?”又有另一個人問。
“這魚苗不是比去年貴了很多麼?”
“我就說金線魚苗太嬌貴,我們村裡又沒有育苗專家,你看看,這不就出事了!”
“老金為什麼要封了出入水口,這樣魚不是死得更快麼?”
“他早就知道是傳染病了吧,所以最近才經常去鎮上。”
圍觀的人群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疑惑到各種猜測再到後來開始互相指責,從小小聲的嘀咕到大聲吵鬨。
簡南始終沒動。
阿蠻知道,他在等他們問他問題。
“簡博士。”村長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公開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你看這……”
他也不知道應該問什麼。
“能治好麼?”這了半天,村長總算憋出來一個問題。
“如果實驗室裡完全分離出絲囊黴菌,按照絲囊黴菌感染治療的方法,根據現有的情況,可以製定階段性的治療方案。”
簡南一開口,周圍的人聲就又小了下來。
“那現在塘子裡的魚苗,能留下多少?”問了一個問題之後,接下來的就相對簡單。
村長問的都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到底能不能治好,到底會損失多少。
“絲囊黴菌在魚苗中的傳播能力並不強,如果是普通的養殖魚苗,我的建議是拿挖掘機再開一個池塘,把現有的養殖魚苗撈出來消毒清理放到另外一個池塘裡,應該能保存下百分之七十以上。”
“但是洱海金線魚的養殖還在摸索階段,為了配合金線魚半穴居的生活方式,你們的魚塘都是做過野生生態化處理的,水深,水質好,而且還都是活水。”
“再造一個這樣的魚塘,投入會很大,時間也會很久。”
簡南說到這裡,難得的停頓了一下,阿蠻發現他看了一眼老金。
淹沒在人群中的老金。
“如果不及時把這些魚苗從魚塘中拿出來消毒,等魚苗長大,這批魚苗的死亡率應該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且金線魚的成長期是兩年,今年活下來的魚苗,大概率會在明年這個時候再次爆發絲囊黴菌感染。”他終於說了。
在一片抽氣聲中。
“所以我們可以篩選出小部分的魚苗,用小池塘試驗繁育的方式保存下來。”
“能保存多少?”這句話不是村長問的,問的人是老金。
“最多,百分之二十。”簡南回答。
“實驗繁育的方式需要很多資金。”老金沉吟。
“對。”簡南點頭,“所以需要大家判定是否值得。因為實驗繁育有失敗的可能,有可能投入了血本無歸。”
周圍又一次倒抽了好幾口氣。
“你這個人,怎麼嘴裡都沒有好話……”終於有個村民忍不住,弱弱的嘀咕了一句。
“絲囊黴菌感染這件事,不是好事。”簡南回答。
不是好事,他怎麼能說出好話。
村長噎住了,村民也噎住了,老金在經曆了一場瘋子的洗禮後,反而淡定了。
“就按照簡博士說的做吧。”老金看著村長,“沒有彆的方法了,他提出的都是最優方案。”
後生可畏,一天時間,想出的止損方案都是最優方案,雖然這樣的方案大部分獸醫都能想得到,可是他膽子夠大,想出來就直接說了,而且還是當著全村人的麵說。
是個專家。
不怕擔責任,不怕出頭,也不怕被質疑。
這樣的人站出來,才能鎮得住場麵。
因為大部分普通人在這種時候會下意識慌亂,慌亂了就會失去理智,互相推諉互相指責,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加混亂。
這時候如果有一個人能站出來,說一不二,給大家一個小階段的目標和要做的事,慌亂的人群有了可以到達的方向,這件事就能慢慢穩了。
這就是他想要申請來撐場麵的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