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孟晴坦然開口：“我的身體裡，移植了一部分阿芙的基因，所以能長出觸手。”
“……有點意思。”
伯舒靠上椅背，將自己安放在遠離燭光的陰影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身上那些黑色的紋身，看起來像一千隻鬼魅的壁虎。
“自以為掌握了宇宙運行的規律，什麼都敢往自己身體裡放……我看你們人類也病得不輕。”
那天阿芙一直沒有出現。
張孟晴等得心亂如麻。“我得出去找她。”
“用不著你一個人類擔心。”伯舒不以為然。“你可能還沒看到她的影子，就被外麵的毒霧熏死了。”
張孟晴隻當沒有聽到，從石桌旁站了起來，走向鏈接地下水域的坑洞。
阿芙已經離開了很久。她如果有秘密不想被伯舒發現，絕不會刻意拖延到這個時間。
伯舒揉著眼睛，懶懶打了個哈欠：“你要是死了，我就跟阿芙說，你拋棄她走掉了哦。”
“我不會死的。”
說完，張孟晴縱身一躍，潛入冰海。
她繞著島嶼找了一整圈，全然沒有阿芙的蹤影。
這片海域渾濁不堪，仿佛堆積了太多的死亡和潰敗。
張孟晴依然伸出所有的觸手，在陳腐的洋流中，全力搜尋著阿芙的氣息。
穿過一叢湍急的渦流，海水稍微平靜了幾分，觸手上的嗅覺細胞，終於捕捉到一縷微弱的甜香，卻混雜著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張孟晴立刻循著氣味飄來的方向，逆流遊去。
借著夜色降臨前最後一抹暗昧的天光，遠遠地，她看見黑色的【宛神】漂浮在靜謐的海底，像身處無垠夜空。
許多散發寒冷微光的海洋生物，環繞在它的四周，宛如流淌的銀河。
前飼養員敏銳地發現，那些腕足紋絲不動，隻是跟隨著潮水的暗湧，死氣沉沉地漂流。
過於強烈的疼痛撕扯著人類的心臟。
瑩藍色的觸手用力推開海水，張孟晴向【宛神】遊去。
【宛神】身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傷口，冷色血液不斷滲入海水，離開它的身體。看起來，它已經在這裡昏迷很久了。
張孟晴用觸手一一纏住那些黑色腕足，拖著【宛神】龐大的身軀，緩緩遊向海岸。
到達前一天阿芙和龔建榮見麵的洞口前方，她終於拖著【宛神】回到地麵。
將【宛神】放在一片安全的淺灘上，張孟晴立刻俯身去檢查它的傷勢。
結論已然無可置辯。【宛神】無法忍受發情的痛苦，於是用身體不斷撞擊海底，直到自己徹底失去意識。
好在其中大多數都是不及要害的皮外傷，以【宛神】的恢複能力，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隻有一隻腕足的中段，被鋒利的岩塊劃傷，鮮血淋漓。
用袖口簡單清理周邊的血水之後，張孟晴低頭湊了上去。
她的舌尖沿著傷口邊緣徐徐遊走，順著肉鰭的脈絡一路向上，清理著創麵附近的砂石和汙血。
於是，當【宛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十四隻狹長的眼睛猛然收緊，似乎目睹了世間最可怕的景象。
它試圖立刻逃離張孟晴的雙唇，可是它實在太過虛弱，加上那隻腕足，被瑩藍色的觸手緊緊纏住，根本進退無路。
巨大的黑色頭顱顫抖片刻，悄然化身成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