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累了,毀滅吧 昔邀曉 10785 字 6個月前

大胤沿襲前朝律法,同姓不婚。

可岑奕畢竟是沈家人,嚴格來說他姓沈,而不是姓岑,所以岑鯨無法確定皇後叫她入宮赴宴,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至於燕蘭庭那邊……臨近年底,除了官府封印,許多事務需要提前部署,還有宮廷年宴等著籌備,且又逢三載一次的考年,各地官員考課等一係列事宜從秋天就已經開始,正月初一當天除了群臣朝會,還得舉辦考課大典,樁樁件件落下來,饒是燕蘭庭也抽不開身,隻能在後宮和負責審議的門下省多留幾雙眼睛,一旦皇後或皇帝想要賜婚岑鯨和岑奕,他便以有違律法為由攔下皇後的懿旨,或封駁皇帝的詔書。

雖然理論上來講,他這麼做是被允許的,岑吞舟為相時也沒少仗著自己統領三省,便駁回皇帝的政令,但看岑吞舟的下場便知,這麼做是在打天家的臉。

不僅容易被皇帝記恨,還容易遭到彈劾。

因此燕蘭庭很少乾涉皇帝的政令,皇帝偶爾“病愈”給他和蕭卿顏添麻煩,他也極少讓門下省駁回皇帝的詔書。

唯獨這次,就算讓君臣之間的矛盾激化,他也決不允許帝後賜婚岑鯨和岑奕。

燕蘭庭安排妥當便去信岑鯨,叫她放心,隻管入宮就是。

岑鯨麵對燕蘭庭送來的信件,認真考慮過要不要裝病不去赴宴,免得招惹麻煩。

然而思來想去,她還是登上了入宮的馬車。

因為她總覺得不去赴宴,會有更麻煩的事情發生。

出發前,白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仿佛她去的不是皇宮,而是龍潭虎穴。

白秋姝不知輕重,看娘親擔心岑鯨,就問要不要自己偷偷跟去,結果被白夫人訓了一頓:“那是皇宮!你以為是自家的府邸嗎,能任由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嚇得白秋姝直往岑鯨背後躲,忙道自己不跟就是。

馬車啟程穿過大街小巷,最終來到宮門前,負責接引岑鯨的嬤嬤姓溪,是皇後身邊的老人。

溪嬤嬤初見岑鯨,眼底思緒複雜,有不可思議,也有懷念,但更多的,還是歎息——

長這麼一張臉,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溪嬤嬤掩去眼底的思緒,帶岑鯨前往皇後舉辦賞梅宴的似雪園。

知曉岑鯨出身小門小戶,定然不懂宮裡的規矩,溪嬤嬤用這一路的時間細心提點,免得岑鯨一個不小心,犯了宮中的忌諱。

岑鯨認真聽溪嬤嬤的話音,一直到抵達似雪園的入口,溪嬤嬤才停下腳步,讓岑鯨自己進去。

岑鯨福身謝過溪嬤嬤,轉身踏進全是女子的似雪園。

園內除了適齡的姑娘,還有不少帶著自家姑娘來的命婦,岑鯨孤身一人倒也不覺得害怕,四下張望準備找個僻靜的角落坐著,歇一歇腳——進宮就這點不好,連個代步的工具都不能用,隻能徒步從宮門口走到這。

岑鯨邁步走向角落,突然一個姑娘來同她搭話,問她是誰家的,叫什麼名字,聽她報上白誌遠的官職,且僅僅隻是白誌遠的外甥女,那姑娘不免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來搭話,這一搭就搭上個身份不顯的,對方若是賴上自己可怎麼辦好。

然而等岑鯨說完自己姓岑,那姑娘又變得詫異。

人儘皆知這場賞梅宴是皇後為娘家弟弟岑將軍所辦,意為相看,怎麼會有同樣岑姓的女子在這?

那姑娘心中疑惑,忽見長樂侯府的喬姑娘從聚滿了人的亭子裡出來,輕手輕腳地從岑鯨背後靠近,對上她的視線後,還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

似雪園隔壁的小樓上,被一道懿旨宣入宮中的岑奕掃過滿園的千金命婦,麵露譏諷,正要轉身離開,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那個和他哥長得非常像的姑娘。

他入京後沒多久,便聽說了這位姑娘的事跡,並得知對方名叫岑鯨。

幾乎所有來告訴他岑鯨存在的人,都以為他會對這位岑姑娘表現出極大的好奇和在意。

可他偏不。

長得再像又如何,終究不是他哥,又憑什麼用他哥的臉,來獲得那些本就不屬於她的關注和照顧?

岑奕冷眼看著似雪園裡頭的岑鯨,發現有人悄悄從背後靠近她。

靠近之人拍了拍岑鯨左側的肩膀,之後又馬上躲到了岑鯨右側,一般這個時候,被拍肩膀的人都該往左側看,但岑鯨卻轉身,看向了右側,將從背後靠近她的人抓了個正著。

岑奕微愣,忽然想起自己和岑吞舟也常這樣玩。

成年男子,當然不可能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可他是岑吞舟帶大的,忘了是從十幾歲開始,他就喜歡在岑吞舟背對他的時候,拍岑吞舟一側的肩膀,然後再躲到另一側去。

岑吞舟內力深厚,一聽就能聽到他的腳步聲,自然不可能上當,所以每次回頭都能精準無誤地抓住他。

可他就是喜歡這樣做,並在岑吞舟回頭的時候,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喚他一聲“哥”。

“可有見著喜歡的?”突如其來的女子聲音打斷了岑奕的思緒。

沈霖音走到岑奕身旁,順著岑奕的視線看到了喬姑娘和岑鯨,朱紅色的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卻沒什麼笑意。

岑奕收回視線,轉頭問沈霖音:“下官若說沒有,皇後娘娘是準備隨便塞個人給我嗎?”

沈霖音麵露無奈:“阿奕。”

岑奕態度冷硬:“娘娘召下官入宮所為何事,不妨直說。”

沈霖音歎氣:“為你指婚是陛下的意思,你若實在不願,本宮定會為你想辦法,本宮隻是希望你明白,我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親人?”岑奕冷笑:“娘娘,下官唯一的親人,已經被你們害死了。”

沈霖音也不為“誰害死誰”而爭辯,隻道:“你這樣說,叫家裡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們如何自處?”

岑奕嘲道:“娘娘大可放心,他們也從未把我當成親人,還一個個都巴不得我死,好騰出沈家家主的位置。可我就是要活著,當年他們利用我捅兄長的心窩子捅得歡快,我便叫他們這輩子都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岑奕身為武將,即便駭人,那也是如一柄煞氣十足的鋼刀,叫人望而生畏,少有像眼下這般,透著一股子陰惻惻的戾氣。

這樣的岑奕便是沈霖音也有些扛不住,可她不甘心就這樣失去本該理所應當站在她身後的助力,她掙紮道:“即便不是為了沈家,為名、為利、為權,無論你想要什麼,隻要你願意幫本宮,本宮一定……”

“你能叫他活過來嗎?”岑奕打斷沈霖音,給出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替他實現的要求。

沈霖音深吸一口氣:“人死不複生,但本宮可以幫你報仇……”

“然後被你利用,做你手上的刀?”岑奕扯了扯嘴角:“我臉上寫著‘傻子’兩個字是吧?”

岑奕煩了,他不欲與沈霖音說下去,轉身就要離開,沈霖音對著他的背影道:“阿奕,你是本宮的弟弟!”

她一再強調這點,似乎是明白,她與岑奕之間,也就隻有這點情分可講。

岑奕停下腳步,提醒她:“娘娘的堂弟叫沈赴,早在五歲那年便隨他自儘的母親死了,下官叫岑奕,是岑吞舟在外收養的義弟。”

沈霖音:“可要不是岑吞舟,你爹娘便不會死!你如今還這般惦記著他,你叫你爹娘如何能瞑目!!”

沈霖音的話句句如刀,可岑奕卻並不爭辯,他轉身看著沈霖音,問她:“所以在娘娘看來,我必須恨他,不然便是不孝”

沈霖音:“是。”

岑奕定定地看著沈霖音,突然嗤笑一聲,眼底有什麼一閃而過:“難怪他當初一口咬定,就是他的錯。”

沈霖音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岑吞舟動手殺了她大伯,大嬸嬸撞見後悲痛欲絕自儘而亡,留下一個獨子被無需償命且心懷愧疚的岑吞舟偷走收養。多年後沈家人認出岑吞舟的義弟岑奕乃是他們沈家丟失的孩子,岑吞舟因此向岑奕坦白當年之事是自己的錯,有什麼問題嗎?

可岑奕卻沒再解釋,隻丟下一句:“皇後娘娘也是沈家人,下官方才說過,沈家人越是想要什麼,下官便越是不讓他們得到,下官決不食言。”

沈霖音看著岑奕離開,來來回回把岑奕的話語想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站立不穩,被身後的溪嬤嬤扶住。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她原想著五年時間過去,岑奕也該放下了,有他在,自己放手一搏未必不能成,但原來岑奕放不下,不僅放不下,還因殺父仇人的死而憎恨自家人。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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