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笑意愈濃,故意壓著聲音:“我還沒有想好。”
陳清魚抬頭看講台,側臉線條冷淡,“那就想好再告訴我吧。我都可以。”
程清昀:“……”
他沉默地轉過頭,借著窗戶上的玻璃打量自己的臉。
程大少爺有張賞心悅目的臉,從小被簇擁到大,幸而出車禍時沒破相,傷著的是後腦勺,沒留下疤,不影響他的整體外表。
不是他自矜,對自己的魅力他還是有自信的。從小到大,光是在同男生聊天時笑一笑,也總會有路過的女同學紅著臉跑開。他和新同桌分明靠得這麼近,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過,她照鏡子照了這麼多年,對好看的人免疫了也說不準。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女生的側臉看,絲毫沒有注意前麵頻頻回頭的幾個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最火熱的一道來自早上那個男生,捂臉簡直不忍直視,手指之間隻露出一條細縫:“他媽的,誰剛剛跟我說自己不想要同桌的?”
彆告訴他程清昀在服從班主任安排!從前那班主任一個月換一次座位,就他老人家雷打不動坐最後一排角落,還要求必須靠窗,跟尊大佛爺似的守著教室後門,宛如鎮教室之寶。
他的同桌淡定道:“你哪有妹子長得好看?”
男生嗤笑:“膚淺的男人!”
然後他發現他同桌也在瞧程清昀的新同桌。
他把那細縫也合上了。
男人啊,男人!
*
程清昀早讀課破天荒的沒睡覺,班主任熱淚盈眶,一顆老父親的心滿是感動,下課後特意走到窗邊,隔著窗跟程清昀打招呼:“小程同學啊——!”
程清昀不動聲色地把手臂往旁邊挪了挪。
奈何他身長腿長,課桌空間狹小,一不小心又撞著了陳清魚的胳膊。
陳清魚看見筆記本上出現的第二道劃痕,默不作聲地刺破了那張紙。
“小程同學長大了,”班主任象征性地抹了抹眼淚,“老師知道高考對你來說沒那麼重要,但這也是人生第一道坎,有這個重視意識是好事,往後也要多花點心思啊!”
程清昀:“……”
他吞吞吐吐道:“哦
。”
他再一次意識到了有扇玻璃窗的重要性。
“老師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他沉浸在戲裡,“我第一次參加高考的時候,數學才二十分呢!我下定決心再來一年,終於考上了大學。”
“後來呢?”
班主任大笑:“後來我選了曆史係,再也不用學數學了哈哈哈哈哈哈!”
程清昀:“……”
班主任又掩麵道:“說起這個我就來氣,你知道上天待我們曆史係有多不公嗎?我那屆五十幾個人一半都是調劑的!說什麼新高考改革,曆史物理是基礎二選一,結果以後選專業,學曆史的不能選物理,學物理的卻能選曆史?!所以你零基礎不要緊,人家學物理的都能選曆史,你怕什麼!”
程清昀:“……”
一點也沒有被鼓勵到呢。
他注意到,他的新同桌雖是低著頭,握著筆,但筆尖插在紙上,半天沒寫一個字。反倒是掩在袖子下的肩膀微微顫了顫,遮去了幾不可見的一絲笑。
哦,看來也沒有在特彆專注學習嘛。
“謝謝老師。”再不結束這個話題課間就沒了,他還沒有開始睡覺。壓下不耐之意,程清昀露出無害的笑。
班主任點點頭,又叮囑幾句才走。
程清昀盯著他滿頭高度不足兩毫米的頭發,陷入沉思:他才三十多歲,據說唯一的女兒還沒上小學,是什麼讓年紀輕輕的班主任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曆史啊!
下節課是語文。
合上記事的小本本,陳清魚抽出語文的一輪複習資料,端端正正地坐好。
班主任離開後,身邊的少年就趴下了。
陳清魚丟過來的黑色書包被他隨手丟進抽屜,課桌上空空蕩蕩,兩條手臂蜷起來正好放下。陳清魚低頭,發現他的身下還放了個坐墊。
裝備……挺齊全的?
語文老師上了年紀,走進來時拎著個厚厚的文件夾,裡麵裹著一遝複印紙,穿著寶藍色的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麵,端正又嚴肅。
陳清魚來時看過學校對複讀班師資的介紹,據說這位語文老師是市高考調研組的,退了休過來,教學成果羅列一大筐,不知實質如何。
接著就看見他招呼兩個人一塊那遝複印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