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哪有什麼傻不傻,他心裡比誰都清明,隻是渴望與鬱盛延親近,以為這樣就能換來他的接受。
是他錯了。
他垂下眼,鴉羽般的長睫落下陰翳:“因為我藏進了這間閣樓。”
陳清魚問他:“閣樓又小又黑,你不害怕嗎?”
現在外麵下著雨,上是上不去了,但可以想象它的樣子。
“有什麼好怕的,”程清昀低笑,滿不在乎地將光往上打,“那裡可以看星星。我會抱張毯子鋪在地上,仰麵躺著,睡一整晚。”
光所及之處,是一扇天窗。
視野有限,看得不是很清晰,依稀見天窗後麵是一片灰蒙蒙,撲過銀白的閃電。
“噗嗤”一聲。
身邊的女孩子笑了。
她不笑時好看,如萬丈冰川上的一株雪蓮,若一笑,那便是雪中的一點紅梅。萬物皆白,獨紅梅明豔。
程清昀如釋重負,嘴角挑著的笑仍舊惡劣:“不哭了?”
“……我沒有哭,”她的聲音忽而放緩,凝視著手電筒那束光,失神道,“我隻是,想起了我的媽媽。”
她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無波無瀾地敘述著一件仿佛與她無關的故事:“那天晚上雨很大,我不願意睡,等她回家。她沒有回來。再也沒有。”
書房亮了起來。
桌上的蠟燭還在燃燒,麵前的少年袖口微微淩亂,似乎還落下一片濕濡。
有了燈光,人一下子從方才的氛圍中抽離開來。陳清魚不自在地彆過臉,淡淡道:“雨小了,回去了。”
程清昀:“讓司機送你。”
她沒有拒絕。
小區門口水漫溢,要從這走到地鐵站絕非易事,有輛車會更方便。
她走出去兩步,猛然回頭,皺著眉頭道:“作業明天給我看。”
“……”程清昀收住了笑容,“哦。”
然後便見她消失在門後,
程清昀“嘖”了一聲,視線卻停留在那道門上許久。
追她,本來就是當初男生之間開的玩笑,甚至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曾輕易許下這個諾。
他接觸她,也是覺得她有趣,想看看她這樣遇見什麼都能風雨不動安如山的人變了臉是什麼樣子。
可是,當少女撞進他懷裡來,在黑暗中露出那雙澄澈溫柔的眼瞳時,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在他的心中,轟然炸開。
*
大雨持續到周日。
於是周日的晚自習也跟著取消,直到下周一,才正式開始上課。
現在還在暑假,離開學尚有一周,暑假給高三的補課沒有晨會之說。
不過初中部已經開始軍訓,地點定在本校,早上過來時,可以聽見隔壁初中部教官高亢的吼聲。
然後便有偷偷過來買水的初一新生,指著進來的他們竊竊私語:“為什麼他們不用軍訓?”
若碰上沒穿校服的,還有人問:“那是老師嗎?”
差點沒把人女孩子氣哭。
今天的組長也喜極而泣。
早讀課之前,程大少爺沒有睡覺。非但如此,他還交了兩份作業——語文和政治。
滿滿當當,一個空白都沒落下。
程大少爺的字那叫一個漂亮,一筆練下來,氣若山河,就是有點看不懂。
寫的還都是第一課。
但不要緊,老師和同學都不會介意,要知道這可是組長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收到程清昀的作業呢!
這兩份作業先經了陳清魚之手,她翻了翻,微微頷首,沒有任何表示便遞了過去。
清冷到令人心涼。
程清昀很鬱悶,盯著她的側臉發了一節早讀課的呆以後,去前排找了他的狐朋狗友們。
狐朋狗友們都嚇傻了:“程哥,您醒了?”
“我的天,這可是早讀課間,八點過五分,您居然醒了?”
程清昀:“……閉嘴吧你們。我收作業。”
哦,差點忘了這位現在是政治課代表,正兒八經的直係官。
男生們撓撓頭,注視著程清昀走向前排的背影,還是沒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政治課代表,若是程清昀不願,政治老師哪敢為難他?
更彆說什麼主動過來收作業了。
有人喊了他一聲,問他,“程哥,周六晚上你為什麼突然掉線了?發消息也不回。”
程清昀QQ百年不上,微信負責付錢,心情好就回一下,心情不好根本不見影子,可以氣死人。
那天玩遊戲,一盤玩得好好的,就差一點就勝利了,結果指揮下線,他們一隊沒了主心骨,險勝。
這回,前麵的人倒是有了反應。
程清昀摩挲著作業的封麵,意味深長地看了後排一眼:
“讀書去了。”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