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間的時間還長。
陳清魚捧著一本書往辦公室走,打算去問道地理題。
地理老師的桌子與數學老師相對。前來問地理題的同學有好幾個，她排在後麵，靜靜地等著,抬起頭便可以看見正在被數學老師問話的程清昀。
數學老師聲音不大，順著風往陳清魚的耳邊飄——
“程清昀,你實話跟老師說，你的數學真是自己寫的？”
“我去查了你過去三年的數學成績，沒有一次考過這個分。”
程清昀的神色很淡。比他以往的散漫不同,他雖骨子裡透著懶,卻也滲著冷意,“我也沒寫過這種卷子,誰知道會考這個分呢。”
數學老師就氣他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聞罷立刻著急了：“我希望這是你的真實水平——老師也替你高興,替你欣慰。但如果不是,聽老師一句勸，自己親自完成比什麼都重要。”
“哦。”他的表情依然淡漠。不應也不接話,與從前對待數學老師的態度截然不同。
數學老師被他氣得牙癢癢，恨鐵不成鋼：“程清昀,你倒是說兩句……”
“老師還有什麼事麼？”他便問，“沒事我回去了。一張試卷而已,老師不信,我下次就不寫了。”
“程清昀！”數學老師起身，音量都跟著拔高不少，“老師是關心你,你這說的什麼話！”
都高四的人了，還不醒一醒？不然複讀一回做什麼？虛度光陰？
程清昀沒理。徑自轉身走出辦公室，沒有回頭看一眼。
陳清魚微微擰眉。
眼見地理老師滔滔不絕,這個課間估計也不太可能排的上自己，她決定等下回再來。
於是，她繞到了數學老師的辦公桌前，輕聲道，“陳老師。”
數學老師氣在頭上，眉頭緊鎖著，見是這個文靜溫柔的女孩子，語氣才稍有緩和，“陳清魚？這次考得不錯。你彆看你沒及格，班裡及格的統共也才九個。這種難度的試卷能上七十，難度降低一些衝一衝就是及格的水平了，加油。”
不論是對陳清魚還是程清昀，他的本意都不壞。隻是程清昀的態度著實氣人——油鹽不進，他到底有沒有把高考、把學習當一回事？
他就沒有碰
到過這樣的學生。若是那些不願讀書的也就算了，眼前這個，可是數學全市前十的人啊！
“謝謝陳老師，我知道。”陳清魚微微地笑了笑。她對數學老師印象很好，隻有這位老師，麵對她慘淡的數學成績，一次又一次鼓勵她。
他連她都沒有放棄，又怎麼會放棄程清昀？
“我最近在寫這本教輔，是程清昀同學推薦給我的，老師覺得它怎麼樣？”
她報了那本教輔的名字。
數學老師感到詫異，“這書不錯，很適合你這種基礎不好的。把基礎打紮實，衝一百分是可以的。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是程清昀推薦的？”
他居然知道這個？
“他教了我很多。”陳清魚道。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數學老師哪聽不懂陳清魚的意思？
他點點頭，擺手道，“老師心裡有數。”
“謝謝老師，”她又道。本抱著書準備離開，走出去兩步，她又回來，“教師節快樂。”
教師節？
數學老師失笑。是啊，今天是九月十日，教師節。
真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
*
程清昀回到教室時，翠哥還在講那個故事。
他第一句就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什麼被數學王爺疼愛……他掃去一眼，“崔華。”
那邊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立馬噤聲，乖巧如鵪鶉：“程、程哥，您回來了……”
“彆打我跟數學的主意，”程清昀冷聲，“我跟它沒關係。”
翠哥：“哦……”
嚶嚶嚶，程哥好凶。
一旁的張永超跟著笑：“你這就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翠哥翻白眼：“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惹得圍觀群眾跟著哄笑一團。
程清昀無語，兩個智障。
他心情不好，連罵他們都懶得了。看見身邊座位空著，他想起來在辦公室時隱約看見陳清魚在對麵。
找地理老師問問題？
那剛才的對話……她聽見多少？
她也覺得自己很拽，在裝模作樣？
可這是事實。他不一直都端著架子麼？
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樣子。
當時若坐著輪椅，他也是有機會參加高考的。那句“不去”，是賭氣之言。學了三年，誰不想到考場上最後一試？
可他也不願
意看見自己這副沒有生氣的樣子。
所以他決定再來一年，至少，他要看得見未來的方向。
那麼，擺在自己麵前的，就是自己做的選擇麼？他是不是做錯了？難道真如他們所說，參加不了高考，直接去國外讀大學也是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