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隨行老師先是一愣,然後很隨和地笑了,自覺把相處的空間留了出來,調侃意味很濃。
麻煩的是學生。人文學院的高嶺之花陳清魚,隻要在n大讀上一年書,或多或少都聽過她的名字——她還有一個身份,是學生會的副會長,大型活動經常露麵。
據說高嶺之花有一個戀愛兩年的男友。
他們都以為是戲言,沒想到還是真的。
這位男友……
雖然不想評價,酸溜溜的男生們還是閉上了嘴,承認了自己外貌不如他這個事實。
*
火車足足走了一天一夜。
第一夜他們將在格爾木度過。有專門的向導負責開車。
連續三十多個小時的奔波令眾人早已疲憊,火車雖可以近距離欣賞地麵美景,然而耗時太長,路途枯燥且沒信號,饒是探險經驗豐富的老師們也嗬欠連天。
陳清魚出行以飛機居多,從未坐過長途火車。她有點高原反應,一上車就覺得不舒服,靠在程清昀的肩膀上睡著了。
她是被程清昀抱去旅店的。
一上樓梯她就醒了,想到要與同行的女生分在一間,她又感到不好意思,眼神示意他放她下來。
女生是大三的學姐,眼裡滿是豔羨,“為什麼我男朋友不是氣象係……”
陳清魚更羞赧了。
格爾木是座安逸寧靜的小城,城市節奏慢且慵懶。訂的酒店新建不久,臥房還有淡淡的油漆味,設施配套都很齊全。
向導名叫多傑,本地的藏民,三十上下,臉上是濃濃的高原紅,體型高大健朗,有著康巴漢子的豪氣。
據說是同行老師友人介紹,漢語很好,曾深入可可西裡,熟知三江源的地圖,有著豐富的野外經驗。
七月的天亮得很早,一行人踏上了去往三江源的路。
同行包括肖教授在內共有三位老師、一位攝影師,以及三男兩女五位學生,加上向導一共十人。沒想到昨晚與陳清魚同宿舍的學姐看似平平無奇,卻是地質係的學生模範,一路侃侃而談,專業知識信手拈來。
這些都在陳清魚領域之外,她始終保持沉默,不時拿出手機拍照。多傑耐心專業,遇到值得研究的地方會放慢車速或者直接停車,方
便他們拍照攝像、采集樣本。
肖教授與一位隨行老師捧著地圖,感歎道,“我們手裡這張地圖,還是解放初部隊一步一步探索出來的。這邊看哪都一個樣,連我們都得對著地圖怕迷路,前人卻是從零探索繪製地圖,太不容易了。”
“國家的建設啊,靠得都是前仆後繼的犧牲……”另一個老師道。
恰是夏季牧場肥美旺盛之時,沿途多見牧民轉場,遼闊無際的青藏公路上,牛、羊、馬儘情撒歡,似是誤入了世外桃源。
進入三江源後,路便少了,多的是人走出來的。
與想象中的“無人區”不同,三江源如同一個小小的鄉村,牧民砌出一排排平房,搭上帳篷,來此處放羊定居。
“我去過柴達木盆地,也走過塔克拉瑪乾沙漠,”攝影師舉著相機,“第一次來三江源的時候,我以為它會和這些無人區一樣。後麵我才被三江源顛覆了認知。”
“這樣就很好。”多傑笑道,“我們喜歡這樣的生活。”
“我小時候吵著去三江源,總以為三江源是一個地方,建成國家公園,後來才知道三江源占地三十萬平方公裡,”肖教授的神色悵惋,“這麼多年,也算是圓夢了。”
“那可不,”男生們笑嘻嘻的,“肖教授可是我們氣象學大家!”
幾人談話之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遠處。
一邊,是攝影師在攝像,另一邊,隊伍裡唯一的情侶並肩而站,陽光悠然,歲月靜好。
肖教授道:“年輕真好。”
幾位單身的年輕人:“教授,其實年輕也不好。”
事實上,這裡發生的對話……
或者不能稱之為對話,隻是程清昀一個人的表演。
“陳小魚你看,”他指著綿延的草場與雪山,“像不像走到了世界的儘頭,隻有我和你。”
陳清魚不說話,輕輕地哼了一聲。
他卻道:“青藏高原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在這裡許願,是不是都可以實現?”
這回她說道:“也許吧。”
“那我一定要回到三年前,”他半開玩笑,“然後轉學去你的高中。”
沒有車禍、沒有複讀、沒有疫情、沒有出國……
和她讀一所高中,在一個班,做同桌。然後考上同一所
大學,去追逐未來。
陳清魚問:“你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