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錦棠不再看鄭執,輕聲喚了一聲舅母。
“錦棠,你醒了!”鄭太太大喜,趕緊端了蜜糖水過來喂薛錦棠喝。
薛錦棠的確渴了,嗓子火燒火燎的疼,放了蜂蜜的水入喉,又香又甜又解渴,比她之前喝的水都美味。
她捧著青花瓷的茶盞,小口小口地喝。
鄭執眉頭挑了挑,她明明很渴,喝水的動作卻很優雅,一大杯蜂蜜水都喝完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喝完之後,薛錦棠把杯子還給鄭太太,還不忘說了聲謝謝。
鄭太太摸摸她的頭,問她頭疼不疼,身上難不難受,想不想吃東西。
薛錦棠一句一句地回答她,說頭不疼了,身上有些重但是不難受,現在還不餓,就是睡太久了想出去走走。
燒了一夜,她臉色唇色都發白,說話也很乖巧,鄭太太更加心疼:“好孩子,舅母這就熬雞湯香菇粥,你晚上多吃點。”
她轉頭對鄭執說:“你陪錦棠出去走走,曬曬太陽。”
鄭執頭也不抬,低聲“嗯”了一句,拿了桌上的一個小食盒,抬腿走了。
薛錦棠一時弄不明白,他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鄭太太幫她穿好衣服,薛錦棠走出去,見小食盒裡已經裝滿了零嘴點心,鄭執拎著小食盒,站在門口等她。
薛錦棠在心中哦了一聲,原來他是去裝點心去了。
……
鄭執走在前麵,薛錦棠慢慢跟在他身後。
鄭執每走十來步就停下來等她,約莫她快到了,才繼續走,甩開她一段距離,又停下來。
薛錦棠苦笑。
難為鄭執了,他明明很討厭她,卻礙於舅母之命,不得不陪著她出來。
為了不讓鄭執等太久,薛錦棠加快了腳步。
可是她現在太胖了,走快了就拚命地喘起來。艱難地走到台階旁,她不得不停下來喘氣休息。
身體顫顫巍巍的,汗也出了很多。她數了數,台階有六個。
真沒想到她竟然會有被六個台階難倒的這一天,要是有個拐杖給她拄著就好了,薛錦棠忍不住想。
沒有拐杖,有樹枝扶一下也行。薛錦棠環顧四周,樹枝沒找到,看到鄭執一臉不耐煩地回頭找她來了。
薛錦棠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說點什麼,手卻一把被鄭執牽住了。
薛錦棠呆若木雞,連鄭執對她說小心台階,慢慢下,她都沒聽見。
鄭執輕輕拉了薛錦棠一下,見她一動不動,便皺了眉頭,在她麵前蹲下來。
這個姿勢薛錦棠不陌生,她小的時候,外祖父經常這樣蹲下來,背著她走。
薛錦棠心裡泛起難言的滋味。
原來她癡傻的這兩年,鄭執是這樣照顧她的,怪不得他牽她的手那麼自然隨意。
鄭執等了一會,見薛錦棠沒反應,就朝後退了退,背著手朝後伸,去抱薛錦棠的腿,動作十分的嫻熟。
薛錦棠慢慢後退一步,輕聲喊了一聲:“鄭表哥。”
鄭執脊背一僵,猛然意識到薛錦棠已經清醒了,不是之前那個需要他牽著、背著、照顧著的小傻子了。
鄭執頓了頓才站起來,一隻手托著她的胳膊下台階。六級台階走完,薛錦棠剛一站穩,鄭執便收回手,大步朝前走,一路走到湖邊的長凳邊。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停下來等她。
那是昨天她被薛錦瑩推落水的地方,他特意帶她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薛錦棠走到長凳邊坐下,鄭執打開食盒,放在薛錦棠旁邊,他自己則站著。
秋日的下午,陽光尚好,湖水泛波,楓葉火紅,景色十分怡人。
“錦棠。”鄭執低聲說:“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昨天的事情有很多,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件。
薛錦棠笑了笑:“是我該謝謝你才是,這兩年來,辛苦你照顧我了。”
薛錦棠的感謝是真心的,照顧一個自己厭惡的人兩年,他當得起這一聲謝。
鄭執想起昨天跟鄭太太的承諾,他沒有接薛錦棠的話,隻是問她:“之前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
他問話的時候,兩隻眼睛一直盯著薛錦棠。
“我癡傻的這兩年,沒有記憶。這兩年之前的事,我大部分都是記得的。”
鄭執錯開臉,神色變了變。
也就是說,薛錦棠定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也還記得。
沈薛兩家結親,薛錦棠訂了沈七公子,整個薛家都歡喜非常,他雖然不是薛家人,但也不能板著臉色,就跟薛家隔房的幾位少爺喝了幾杯酒,鬨到很晚。
他回房的時候,發現房間裡黑漆漆的,還以為是小廝偷懶,剛進屋他就感覺到有人朝自己所在的門口撲了過來。
他還以為是進了賊,本能地就去捉住對方,不料對方不是要逃,而是撲進了他的懷裡。
夏季輕薄衣料下柔軟的身體,清甜馥鬱的花香味,讓他第一時間就確定對方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他以為是薛家少爺們的玩笑,正準備出言嗬斥,不料懷中的少女突然哽咽出聲:“鄭表哥,我喜歡你,不喜歡沈七公子,你帶我走,我們遠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