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薛錦棠。
他一向不喜歡這個驕縱跋扈的表妹,薛錦棠對他也總是欺辱挑釁,她怎麼會喜歡他?
她跟沈七公子定親了,卻跑到他這裡,若是被人發現了,該如何是好?
他又驚又怒,又不敢聲張,隻能低聲嗬斥,讓她放手。
薛錦棠卻越抱越緊,兩隻胳膊如藤蔓一樣死死箍著他的腰,他費了很大的力氣,不僅沒有掰開她的手,反而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薛錦棠把頭埋進他的胸口,聲音顫抖:“表哥,你要了我吧,我們做夫妻,我不要嫁給沈七公子。”
她嘴裡說的話越來越不像樣,鄭執沒辦法,隻得出手打暈了她,趁著夜色將她抱回了房。
他怕薛錦棠醒來糾纏,一大早就去燕王府當值,一個多月都沒有回來。
再次見薛錦棠,便是她與人打馬球跌落摔傷,因為薛錦棠騎的是他的坐騎追風,薛老太爺大發雷霆,要殺死追風出氣,他不得不含淚將追風送人。
薛錦棠摔成癡傻,他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這個表妹生性驕縱,目中無人,欺負他便罷了,還將他的奶娘從台階上推下,害得奶娘不治身亡。
對於薛錦棠,他隻有厭惡,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
隻是沒想到她癡傻了,他反而要照顧她,還因此蹉跎了兩年的時間,眼睜睜看著其他人步步高升,他隻能在原地踏步。
他曾經問過自己,在照顧癡傻的薛錦棠與被驕縱的薛錦棠糾纏之間選擇哪一個,他考慮再三,最終還是覺得他寧願照顧癡傻的薛錦棠,也不要跟薛錦棠有糾葛。
可是現在,薛錦棠醒了。不僅醒了,還記得之前的事情。
鄭執心裡一陣煩躁,他不該跟薛錦棠一起出來的。她簡直是他的噩夢。
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他還有些事情需要問清楚。
“錦棠,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問清楚,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不要撒謊。”
薛錦棠偏頭看他,鄭執並不與她對視,他隻是望著湖麵。
薛錦棠垂了眼皮,淡淡道:“我答應你,你隻管問就是。”
鄭執這才盯著薛錦棠:“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錦棠低著頭,並不抬起來:“我說了,你就信嗎?”
鄭執呼吸重了一下:“我自然是信的。”
薛錦棠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又很快消失不見,好似蜻蜓點水,幾乎不曾有漣漪。鄭執卻覺得那笑容意味難明,好像帶了幾許無奈與嘲諷。
“真相跟你昨天看到的並不完全一樣。”
鄭執眼皮一跳,目光變得鄭重,他就知道,薛錦瑩不是那樣的人,他就知道一定還有內情。
薛錦棠抬頭,正好捕捉到他的眸色,她淡淡道:“真相是,薛錦瑩推我落水,然後倒打一耙汙蔑我。你昨天看到的,隻是薛錦瑩汙蔑我的那部分。”
她反問鄭執:“這就是真相,你信嗎?”
鄭執默然,不再看薛錦棠的雙眼。
他當然不信,薛錦瑩不是那種人。
父親戰死的時候,他還小,他與母親依附薛家。寄人籬下,他沒少受薛家少爺的白眼與言語輕辱。薛錦瑩那時候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庶女,時常被薛錦棠欺負,他們同病相憐,互相安慰,就像兩隻受傷的小獸,互相舔舐傷口,情分自然與旁人不一樣。
後來有一次,他們在假山下麵說話,不知是人為還是意外,假山上竟然跌落一塊石頭,薛錦瑩用力將他推開,她自己卻被石頭砸傷,肩膀上留了疤痕。
那次之後,他就認她為妹,她也認他為兄長。
他們不是親生兄妹,卻勝似親生。
他跟薛錦瑩一起長大,互相扶持,互相了解。薛錦瑩善良溫柔,處處退讓,便是被薛錦棠欺負了,也隻是默默哭泣忍讓罷了,她又怎麼會主動招惹陷害薛錦棠呢?
他絕對不信的。
薛錦棠再次笑了笑:“你不信,你覺得我撒謊汙蔑薛錦瑩。既然你覺得薛錦瑩是無辜的,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呢?”
這一次鄭執看清楚了,薛錦棠的笑容的的確確是嘲諷。
鄭執覺得刺眼,心頭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甚。
薛錦棠一抬胳膊,從手腕上捋下一串珊瑚珠的手串:“這個東西,你總認得吧?”
鄭執當然認得。
薛錦瑩有一串心愛的珊瑚珠手串,坐臥不離身,可手串怎麼會在薛錦棠手裡?
鄭執看著那手串,眼神越來越鄭重。
薛錦棠緩緩道:“這是薛錦瑩推我落水的時候,我從她手腕上扯下來的。”
“這不可能!”鄭執矢口否認,可證據就在眼前,讓他無法再替薛錦瑩辯駁。
薛錦棠沒有撒謊,撒謊的是薛錦瑩。
他的臉色變了變,呼吸也急促了一下,顯然在忍耐著什麼。
薛錦棠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怎麼能不配合呢?
薛錦棠站起來道:“我曬好了,我們回去吧。”
送了薛錦棠回去,鄭執立刻就握著手串去找薛錦瑩,他要問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