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拓寺有兩寶,一是高僧圓融,他不僅精通佛法、醫術高超,還擅長相術,寫了一手爽爽有神的楷書。第二寶是大雄寶殿的大佛像。佛祖雕像各寺廟都有,可潭拓寺的這個大佛像會流淚。
大佛第一次流淚還是在前朝己亥年,當年八月赤巾軍起義,九月內亂四起,民不聊生,大佛憐憫眾生,十月初八這日流淚不止,數日不歇。赤巾軍首領被感化,自覺罪孽深重,放下屠刀,剃度為僧。
後來每有戰亂、瘟疫、地動等天災人禍時,大佛都會因為慈悲而落淚。大齊人人都知道潭拓寺大佛有靈,因此香火鼎盛、名揚四海。
當今正昌帝的元後在去世之前還親自到潭拓寺禮佛,乞求佛祖保佑正昌帝萬壽無疆、太子身體康泰、大齊國泰民安,還帶來了正昌帝禦筆所題的匾額。
所以,潭拓寺在燕京十分有地位,哪怕是燕王世子趙見深也不能對潭拓寺用強。
薛錦棠在去潭拓寺之前就知道這件事情棘手,但是她沒有想到主持圓達竟然會這麼無賴。本來以為希望渺茫,卻不料山窮水儘之時,幾個香客的隨口之言給她提供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潭拓寺引以為傲的流淚大佛並不是佛祖慈悲,而是內有機關。之前大佛內機關損毀,師父進去修繕的時候將她也帶進去了。
如果她能以這個秘密為要挾,何愁圓達主持不捐糧呢?雖然這做法有些卑鄙,但也是圓達主持耍賴在先,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明天又是十月初八日,潭拓寺裡的和尚與信眾會跪在大雄寶殿誦經膜拜,乞求佛祖保佑無災無禍,萬物安泰。
如果要威脅圓達主持,明天就是最好的時機。
隻是那大佛的外麵有鎖,內有機關能手打製的機關,一般的工匠根本無法破解。燕王世子趙見深為改造武器收攏了不少能工巧匠,這事還是要向燕王世子求助。
周嬤嬤領著薛錦棠進了燕王府。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書房也還是那個書房,薛錦棠沒見到趙見深,隻見到了一個四十多歲、麵白無須、十分儒雅的男子。
薛錦棠看他像太監,隻是他跟尋常太監又不一樣,身上有一種青衫文士溫秀氣度。
周嬤嬤笑容滿麵、客氣又恭敬地給那個男子行禮:“見過範首領”
薛錦棠暗暗點頭,原來她猜得沒錯,這位的確是個太監,而且還是趙見深身邊第一首領太監範全。
範全說:“殿下在演武廳練武,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結束,請薛小姐稍等。”
範全說完,又叫了小太監給演武廳那邊送一套衣服過去。想來是供趙見深練武後沐浴更換。
薛錦棠安心等著,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聽到門外響起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接著是小太監叫著殿下問安的聲音,她趕緊站起來,抬頭朝門口看去,這一看,讓她愣了一下。
趙見深正大踏步而來,他赤著的上身還在滴汗,小麥色精壯的身軀、寬闊厚實肩膀因為汗水的濕潤帶著晶亮的光。下身輕薄的中褲幾乎濕透,緊緊地包裹著他兩條大腿……
她隻看了一眼就趕緊閉上了雙目,低下頭行禮:“民女見過殿下。”
趙見深撇了薛錦棠一眼。
薛錦棠是個十分有心計的女子,前世她將楚王世子迷得團團轉,哭著求父皇給他賜婚,以女官之身成為楚王世子的未婚妻。
可惜她汲汲營營,貪心不足,又搭上了當時皇儲的熱門人選安王,在安王的指使下設計陷害他。
當時他離太子之位隻有一步之遙,薛錦棠設計迷暈了他,被安王與幾位內閣大臣撞破,她就哭著喊著說他強占了她。
楚王世子跪在大殿上求父皇替他做主,強占弟婦、寡廉鮮恥的罪名落在他的身上,他被罰在府中思過,不僅一個月後的立儲大典被取消,父皇還剝奪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一直以為陷害他的人是安王,後來卻查到線索發現除了安王還有其他人。當時廣東鏟平王叛亂,他前去鎮壓,就將此事暫且放下,本打算回來之後再細細查探,不料他被人暗算,命喪廣東。
前世的仇他要一一討回來,薛錦棠是他仇人之一,他自然不會放過。可相較於弄死薛錦棠,最重要的是要查到薛錦棠的幕後主使。沒想到,她這麼快就主動送上了門,更沒想到這次竟然撞上了他沒穿衣服的時候。
看她的反應,跟普通的小姑娘沒有什麼區彆。
難道薛錦棠這個時候還沒有被人收買?
趙見深不動聲色地問:“你又來做什麼?”
他說著,人已經走進了書房,轉到屏風另一邊,接著薛錦棠就聽到嘩嘩的水聲。
薛錦棠微微鬆了一口氣,她本來擔心趙見深會因為走光而惱羞成怒,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殿下,民女想跟你借個人。”薛錦棠簡明扼要地把自己的目的說了。
屏風那邊就傳來趙見深冷笑的聲音:“你事情沒辦成,竟然還敢來跟我要人?”
他身上本就有一股冷峻如刀的氣勢,不說話就能讓人很害怕,這般冷笑動怒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薛錦棠強逼著自己忽略脊背上冒出的涼意,沉著道:“若能得一巧匠,剩下的一半糧餉很快就有了。”
趙見深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看她分明心中懼怕,卻不願意退縮,忍不住眯了眯雙眼。
她膽子很大。
“我的人不是白給的。”趙見深道:“你需要為我做事來換。”
薛錦棠無語,我來要人還不是為了給你辦事?
但是她隻敢腹誹,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不知殿下有何吩咐?民女自然照辦無誤。”
“哦?”趙見深哂然一笑:“過來給給本世子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