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錦棠走出門,見範全已經在側門外等候了,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六匹駿馬。
她沒有多想,手腳並用朝馬車爬,隻是這馬車比她之前坐的那一輛高了許多,也沒放踩腳登,她朝上一撲,抬起腿腳夠了半天也沒能夠上去。
你見過肉丸子打滾嗎?
薛錦棠此刻大抵就是這樣的。她廢了很大的勁才終於把一條腿搭上馬車,隻要再用點力氣就能爬上去了。
“嗬嗬。”
身後傳來低沉沙啞冷冷的笑聲,驚得薛錦棠手一鬆,跌坐在地上。
趙見深眸色深沉,帶了幾許玩味:“薛小姐不僅聰慧,身手也是極好的。”
薛錦棠快要氣炸了。
趙見深絕對是故意的,他故意要羞辱她。
“殿下謬讚了,民女受之有愧。”
薛錦棠神色如常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頭看看左右,見十步開外的地方有一塊石頭,走過來搬過來墊在腳下爬上了馬車。
簾子一放下她的臉色就冷了下來,她知道燕王世子趙見深冷酷無情,不按常理出牌,卻不知道他竟然如此不可捉摸,讓人完全不能知道他的打算,更無從防備。
如果事情成了,他給她治病,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恐怕還有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忍得住。
薛錦棠閉上雙目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天潢貴胄視人命如兒戲,他殺個人都不眨眼,這般捉弄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唰”地一下,簾子被掀開,薛錦棠立刻睜開眼睛,見趙見深半邊身子已經進入了車內。
她有些不解,趙見深難道不應該騎馬的嗎?
趙見深已經進來坐下,看了她一眼道:“這不是你該坐的地方。”
薛錦棠這才注意到車內的軟毯上還有一個蒲團,她起身跪坐在蒲團上。
車裡十分安靜,除了外麵的馬蹄聲、車輪碾壓路麵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
趙見深閉上雙目,暗暗吐納。
他隻安排了一輛車,是想要羞辱試探薛錦棠,卻忘記了她身上的奇香。
現在兩人窩在馬車內,甜香浮動,令人沉迷。
他睜開眼睛打量薛錦棠,見她發如青絲,皮膚雪白,粉嘟嘟的紅唇似花瓣一般。這樣胖的人,竟然一點都不醜,反而像瓷娃娃一般,有著尋常少女所沒有憨態可掬。
他垂下眼皮冷笑,看來,她前世能將楚王世子迷的三葷六素,也不光光是楚王世子心性不堅定的緣故。
薛錦棠的確有迷惑人的資本。
他閉上雙目不去看她,絲絲縷縷的香味卻由鼻入侵,撩撥著他的心神。
趙見深撥開簾子,對外吩咐:“加快車程。”
他聲音並沒有多大,眾人卻奉為聖旨,馬車立刻快速跑起來。
薛錦棠從他平靜的語氣裡聽出一絲不耐煩,她立刻心弦緊繃,恨不能馬上就能抵達潭拓寺,逃離與他共處一室的恐慌。
馬車終於抵達,薛錦棠跪著不動,等趙見深下了馬車,她才拍了拍跪麻的雙腿,艱難地爬下了馬車。
趙見深身穿天青色棉布袍,頭戴竹簪,負手站在山門前。明明他裝扮與時下家境富裕的男子一樣,可身上的氣度卻掩不住,來往有很多人都打量他,又不敢正麵打量,隻一麵偷偷地看,一麵離他遠遠的。
趙見深則旁若無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出現給旁人帶來了多大的不安。
薛錦棠想了想,決定去問範全:“不知哪位是大匠幫我?”
範全突然笑了,溫和道:“燕王府裡的大匠,殿下若稱第二,再無人敢稱第一。”
這小胖姑娘真厲害,竟然請得動殿下給她做事。
“啊!”薛錦棠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原來是殿下。”
範全衝她豎起大拇指:“果然好口才,說得動殿下。”他是誇薛錦棠,可臉上的表情卻透露著“你很有福氣,我們殿下幫你”的歆羨。
薛錦棠擠出一個不失禮貌的笑容,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雖然萬般不願,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其他人都留在原地等待,隻有薛錦棠、鄭執、趙見深三人進寺,一路來到雄偉壯闊的大雄寶殿。
寶殿內,高達七丈二尺(約24米)的釋迦摩尼像高高在上,神聖莊嚴,正悲憫地半垂了眼皮注視著他的信眾。
佛像背靠著一堵牆,那是一麵空心夾牆,入口就在大殿外牆後麵的一簇竹子裡。竹子旁放著一張擺放香燭的香案,平日無人看守,隻在特殊的日子有人把守。誰能想到這看似平平無奇的地方,實則內有乾坤呢。
潭拓寺舉世聞名的流淚大佛竟然是造假而來,這事若是傳出去,可以說是驚天醜聞了。
不僅僅是欺騙信眾,更犯了欺君之罪,是真相大白還是為了保住秘密捐獻糧食,薛錦棠相信,圓達主持必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薛錦棠先到大雄寶殿前,對著佛祖下跪參拜:阿彌陀佛,我身為佛門子弟,身為師父的弟子,出此下策威脅圓達法師,實在是罪孽深重,所有一切弟子願一力承擔,望我佛慈悲,勿牽連他人。
薛錦棠三跪九叩默念佛偈,然後跟趙見深一起悄悄走到竹林之後。鄭執守在外麵,替他們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