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77章 萬更,看下作話哦(2 / 2)

萊昂納多也反應過來,擔憂地望著她和莉莉婭通話。一分鐘後,凱瑟琳神色凝重地對他說:“我得馬上回紐約。瑪麗婭她……她大概撐不過這周了。”

她想起當年貝克爾夫人去世時,她在跨洋航班上並沒有趕上——雖然即使趕上了,很難說她會不會在病床前口出怨言。但瑪麗婭不一樣。瑪麗婭雖然沒有那麼愛她關心她,但也從來沒有虐待過她,何況從小到大,她給自己填了多少支票,讓她不至於像許多演員那樣一邊打工一邊試鏡,又或者交不起學費……

凱瑟琳慌亂地想把手機塞進提包裡,卻適得其反,手機和小提包都從她的手中滑落,發出不小的聲響。周圍的人因此還看了她幾眼,然而凱瑟琳已經無暇去想這個了——在她彎腰去撿前,萊昂納多已經迅速替她都拿了起來,此刻,他的聲音是如此鎮定而可靠:“彆慌,我去和喬治講——我們回艾爾米塔什拿了行李,今晚就飛回紐約。不要慌,凱茜,我說了我會陪你,這一切都來得及,瑪麗婭一定會等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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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凱瑟琳回家拿東西時,兩隻森林貓慢吞吞地湊了過來,在她腳下打滾——想到瑪麗婭也曾喂養過它們幾年,而它們也已經老邁,也許在不遠的未來就會離開她,凱瑟琳不禁有些心酸。

在飛機上,她內心不由自主地翻騰起貝克爾夫人去世的那天經曆,那是她的十五歲生日,而貝克爾夫人從生到死,都那麼擅長給她添堵。這讓她在葬禮上也沒能掉下眼淚——拍攝風雨哈佛路的時候,她在母親葬禮的劇情上哭得都更傷心。一直以來,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瑪麗婭會如此疼愛她的母親,卻對小時候的她如此冷淡?

凱瑟琳走進布魯克林的一家私人醫院,看到瑪麗婭的神智居然意外地清醒了許多——她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麼清醒了,這也許就是預兆。

許多話在凱瑟琳心中盤旋打轉,儘管對一個即將離世的九旬老人追問到底是不禮貌的,但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個機會了:瑪麗婭一離開人世,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血親隻有安妮,而安妮比她還小,對往事更是一無所知。

凱瑟琳不在乎她十八年都未曾出現的生父和外祖父,但她厭惡這種未知感帶來的恐懼——世界上大多數人唾手可得、習以為常的信息,對她來說卻要得到得如此艱辛。

“萊昂……你出去吧,我和瑪麗婭有話要說。”凱瑟琳神經質地揉搓著自己的手指,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好,我去樓下的花園逛逛,凱茜,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萊昂納多的眼神在她和瑪麗婭之間來回擔憂地逡巡,在原地慢騰騰挪動了幾秒後終於答應道,並給她們的病房單間關上了門。

“孩子,你好像有話要問我。”瑪麗婭費力地望向她,想從桌上抓起眼鏡,但手指顫抖,是凱瑟琳走過來幫她戴上。

凱瑟琳回到座椅上,壓抑著內心的罪惡感與即將要說出口的惡心話,開始回想阿比蓋爾那種柔聲細語、唬弄人心的語氣,然後對瑪麗婭循循善誘地談起了母親琳內特·貝克爾:“你看看我,瑪麗婭……我長得多像琳內特啊,而你又多麼愛她。她走之前總是念叨著我,記掛我,我也多麼想念她,但她已經離開我們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了……”

被提起心愛的外孫女琳內特,瑪麗婭的皺紋都舒展了幾分,同時又因為琳內特的死而露出了痛苦的回憶神情——凱瑟琳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久違地感覺阿比蓋爾又回到了她的體內,但這次,她很歡迎巧舌如簧又惡毒的她來幫幫忙。

凱瑟琳那雙與琳內特·貝克爾一模一樣的綠色雙眸裡,瞬間有淚水流出——她畢竟是個演員。

她開始做她在生活中從沒做過的事。凱瑟琳故意模仿著母親哭起來那副可恨的樣子,低頭輕撫自己的額頭,柔弱地抽泣起來:“瑪麗婭,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當年我的母親在懷上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隻是想要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恨我,我的父親到底是誰……如果不是我的飛機沒能趕上,我想她是會告訴我的……”

瑪麗婭在病床上不安地動彈,嘴唇嗡動,這讓凱瑟琳心中的罪惡感更深,但她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哭泣和表演,她仍然聳動著肩膀,微微抬頭,讓瑪麗婭看到她悲慟的眼淚清楚地落到膝頭——她終究是自私的,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了,她一定要搞清楚這一切謎團,即使會傷到瑪麗婭的心。

“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瑪麗婭終於開口說,“但你比琳內特更聰明,更漂亮,以後也一定會過得更好,可你母親真的太可憐了,她走得這麼早,我實在是心疼她……”

凱瑟琳對可憐這個形容不予置評——瑪麗婭和琳內特一生都幾乎活在丈夫為她們提供的優渥生活裡,養尊處優,受到傷害也有完全的退路,她們哪裡見識過真正的可憐人,見識過貧民窟與無名墓地?她想起風雨哈佛路裡那個可憐的父親,被家庭的痛苦記憶折磨,即使出身名校也無法擺脫童年陰影,最終沉溺於成癮藥品,毀掉了他自己也毀掉了新的家庭,然後把痛苦再傳給下一代。

多少次,她看到太多人吸食違禁品後那飄飄欲仙的表情,和他們對她談起嗑藥的感覺時那繪聲繪色的誇獎,無比疲憊的凱瑟琳也想過要放縱一回——那麼多人都試過,她怎麼就不能呢?

但她最後還是不肯。因為她不願意認為自己可憐,更不想承認自己虛弱到要依賴藥物才能擺脫痛苦。因此,她更不喜歡瑪麗婭覺得她可憐,她是有許多苦楚,但她也已經比太多人幸運,而且她最厭惡的就是被不了解她的人憐憫。

接下來,凱瑟琳又聽了一遍瑪麗婭講述過的一個老套典型的好萊塢底層悲劇故事。琳內特,一個十五歲輟學去到洛杉磯擠破頭想進好萊塢而不得的女孩,徒有容貌,才華卻無法匹配她爆棚而愚蠢的野心,十年過去了仍然一無所成,不得不回到紐約,用朱迪·霍麗德在百老彙餘留的人脈登台做一個配角替身的表演——這一切凱瑟琳早就知道了,但她仍然耐心地等待。

而接下來從瑪麗婭嘴裡吐露的事則讓凱瑟琳覺得更加荒誕——她的母親就好像百老彙今年複排的音樂劇《芝加哥》裡那個愚蠢輕佻的女主角洛克希一樣,為了角色被油嘴滑舌自稱是來挖掘明星的“富裕”經紀人騙上床。

區彆在於,洛克希雖然愚蠢,但比她母親強太多,因為洛克希至少敢於開槍殺死了騙她的男人。

而琳內特——她自以為認識了一個大人物,隻要攀上他,就能改變事業受挫的現狀。因此她不顧瑪麗婭的苦勸,一意孤行地著力討好,在婚前就懷上了凱瑟琳,幻想著苦儘甘來,即將迎來事業上的康莊大道與美滿婚姻。正沉浸得意的時候,她卻發現那個男人除了漂亮的容貌一無所有,沒有地位也沒有金錢,並在得知她的身孕時,還騙走了她的所有錢財一走了之。即使她打電話數度哀求,追到密歇根州也沒能讓那個騙子回心轉意,再後來,他就徹底消失在琳內特的生活中。

凱瑟琳幾乎頂不住哭容,也不知該作何感想——這真荒謬。

原來是這樣,她的生父是一個擅長坑蒙拐騙的漂亮小白臉,而她的出生永遠是琳內特愚蠢而恥辱的證明。她本想打掉她,但她找不到墮胎的診所,也承受不了流產對身體的傷害,瑪麗婭更不希望她墮胎——這不符合教義。然後在走投無路之際,她遇見了貝克爾先生,一個對琳內特來說真正的好人。琳內特生下了她,如願以償般地虐待她,把對她生父的恨發泄到她的頭上,更重要的是怨恨於自己未能繼承的表演天賦,卻被她輕易擁有。為什麼她當年要寸步不離地盯著她和哈裡森·福特對戲?她曾經以為這是僅剩的關心,但現在……

所以瑪麗婭當然隱瞞多年,不願意提起,因為她是個保守膽小、恪守教義的老人,對一切不遵循婚姻生活製度、不夠虔誠的男人女人都報以厭惡之情。她太討厭凱瑟琳的生父了,因此連帶著也不那麼喜歡凱瑟琳。之前不告訴她,是因為擔心她想去找自己的親生父親,破壞她心愛的外孫女來之不易的穩定家庭,即使琳內特去世也不說,是怕她敗壞琳內特的聲譽——

她的心仿佛被血淋淋地撕開了一大條裂口,動彈一下都讓她冷汗涔涔,但卻讓她十八年來第一次能自由地呼吸。這種感覺雖然疼痛,卻無比暢快——至少在這麼多年後,她終於知道了真相,不至於還要懷揣著迷惘的痛苦繼續前行。

她終於知道,在她從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時起,就沒有做錯過什麼,隻是運氣不好降生在貝克爾夫人的腹中,被迫背上了不屬於她的罪孽和怨恨,才遭受了這一切。原來她真的沒有錯,她的反抗和厭惡是合情合理的。

儘管這聽上去非常冷酷無情,但她的確從來不會因為母親的死就原諒她,實際上,隨著時間流逝,她偶爾想起來,反而越來越厭惡母親最後兩年精神失常時對她的溫柔——遲來的安撫比臭水溝裡的水滴更廉價,更讓她覺得惡心。尤其是當凱瑟琳回憶起年幼的自己曾經也期待過這樣的溫柔,也為那時的她感到作嘔。

她為什麼從幼童起就喜歡表演?因為在表演時,她可以最大限度地投入另一個全新的精神世界,扮演與自己完全不同出身和經曆的人,因此童年的孤寂折磨與對母親的一次次希望破滅後的失望,在那些世界裡都不會出現。表演仿佛就是她的一根火柴,能點燃幻境中的溫暖。好在她終於走到現在了,她走得比往事更快,總有一天可以拋下它們,輕鬆地向前。

想到這些,她差點要不合時宜地歡笑出聲,又想痛哭一場。但凱瑟琳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回憶過去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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