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半紅半白的長發,如水般傾瀉在他的身後。
這所謂的“半紅半白”,絕非隻是誇張,真的是一半一半的。頭發下半截是乾枯的灰白色,而靠近頭皮新長出來的上半截,卻是豔麗非常的紅。交接處參差不齊,顯得十分詭異。
“近幾年山裡不時興白色了,我就沒再染。”漁夫拈了一縷頭發放到眼前看了看,顯而易見十分嫌棄,“沒想到兩種顏色夾雜在一起,比我想象的還要醜一些。”
“道長可以試著將白色的那部分剪掉,”唐淑月建議道,“我覺得這樣看起來應該還行。”
漁夫重新將鬥笠戴回到腦袋上,這次他沒把自己的頭發都包進去,而是任它們披散在自己的身後。
“我覺得不行,”他毫不遲疑地否決了唐淑月的提議,“這樣就挺好的。”
唐淑月:“……”
剛剛說這樣顯得很醜的人,難道不是你本人嗎?
有了山中侍神者的帶路,休與山終於對外來之人打開了懷抱。山中常年青翠的鬆柏鬱鬱蔥蔥,落葉在地上摞了厚厚一層,踩上去非常鬆軟。潺潺的溪水順著山體流下去,最終彙聚到山下那一彎湖泊之中。林間偶爾能聽到雀鳥婉轉的鳥啼,卻是唐淑月從來沒聽過的品種。
“這裡就是休與山嗎?”她輕輕地問道。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之後,唐淑月對待漁夫的態度比原先更加恭敬了一些。畢竟待會兒有求於人,雖然清微給了她那顆玉珠,但她並不清楚對方會不會答應這筆交易。
“這裡就是休與山。”漁夫肯定了她的疑問。
山路走到儘頭,眼前忽然出現一座假山,一旁生了鬱鬱蔥蔥的灌木,許多蒼翠欲滴的藤蔓爬滿了山體。假山旁另辟了一方小池,池水清澈,上麵飄浮著淡淡的雲霧。
唐淑月瞳孔微微收縮。
好多藥材!
“想要嗎?”漁夫沒有回頭,卻似乎看出了唐淑月的想法。
“想要,但是買不起。”唐淑月誠實地回答。
漁夫低低地笑了起來。
繞過假山山體,便是一座寬闊的亭子。亭下匾額寫著“月朗清風”四個字,兩旁對聯寫的是一句舊詩:“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庭中設著一張桌幾,唐淑月遠遠看見上麵放了
一張棋盤,上麵黑白縱橫,隱隱帶著殺氣。
她的心忽然一跳。
“果然,尹青河叫你來,又是為了帝台棋。”漁夫又搖搖頭,“還是這般不長記性。”
“家師以前來過這裡,求過帝台棋?”唐淑月問。
“他那哪是求,”漁夫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舊事,“是明搶。”
“然後呢?”
“然後他在諸位前輩的圍攻下付出了一點代價,卻不是我想要的。”漁夫眯起眼睛,“我當時問他,他要帝台棋是要做什麼。他明明什麼都說不出來,但是一定要帶走。”
“付出了代價?”唐淑月下意識追問道,“什麼代價?”
“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忘了是什麼代價。”漁夫聳了聳肩,“總之他最後沒能將帝台棋帶走,這一點大概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十六年來路過苦山都不肯來見我這個老朋友。”
唐淑月想起清微平時那副懶散的模樣,很難想像出他會遭受打擊。
“不過十六年之後,他讓你過來索要帝台棋,必然是準備好了報酬。”漁夫轉向唐淑月,伸出一隻手來:“給我吧。”
下一刻,那顆黑色的玉珠不受控製地從唐淑月的荷包中飛出,靜靜地懸在漁夫的麵前。
“原來如此。”年輕的侍神者端詳著麵前的玉珠,“難怪十六年前我在他身上一直找不到這個,原來當時它已經被分離了出來,成了死物。”
“這是什麼?”唐淑月喉嚨有些乾澀。
“你不知道嗎?”侍神者有些詫異。
“帝台棋作為休與山神器,可以逆轉陰陽,將空間與時間全部藏匿其中。”
“因為神器的力量巨大,對使用的人要求非常高,同時借走它的人必須付出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作為代價,那便是‘自我’。”漁夫一抬手,黑色的玉珠飛入他的掌中。
“而‘自我’在人身上最直觀的體現,便是——”
“記憶。”唐淑月低聲說。
她想起去年那個墜入沼澤的噩夢,從未知之地響起的聲音猶在耳畔:“記憶是人組成的一部分,和感情互為交織。正是因為這種東西的存在,人們之間才能產生溫情與聯係。”
“不錯,確實是記憶。”侍神者沒想到唐淑月還能搶答,眨了眨
眼睛,“當然,還有記憶帶來的感情。”
“雖然隻是一部分,”他補充道,“但這確實是你師父的記憶所在。”
“你想不想知道你師父最重要的記憶是什麼?我可以給你看看。”
說這話的時候,漁夫的臉上難得露出了興高采烈的表情,單純天真得像是個稚子。
唐淑月無聲地打了一個寒噤。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更新比較晚,大家不必等。
如果以後來得及,我會把更新時間移到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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