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又遇詩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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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燁的後背都是一陣黏膩,鼻尖的鐵鏽味愈發濃重。

他輕輕地伸手,不經意間已經把血跡染上了凡涼的衣服上麵。

凡涼推開他,靠著彈性帶坐起來,他鼻尖因為剛剛的熱意而變得有點紅。

“那一槍怎麼沒直接把你弄死?”

他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自己被弄臟的衣擺,皺著眉的神色讓那張臉更添幾絲冷意,如深夜荊棘林裡漫起的霧氣。

貪燁被他重重地推開,也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這種情況他也沒忘記睜眼說瞎話:“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麻子急急忙忙地上前,本想要幫他止血,但是一時之間,手邊竟然沒什麼東西能用,他不假思索地把擱在懷裡的外套堵上去。

等到那黑棉的外套被血洇得更深之後,他才一個激靈地意識到——這他媽是涼哥的衣服!

再借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做!

他真想一個巴掌把一分鐘前的自己扇死,可現在實在已經無力回天了。手上的衣服越來越濕沉,以後估計也很難洗乾淨了。

麻子一邊小心翼翼地瞅著那邊他們涼哥的臉色,一邊覺得手上分外沉重,霎時嘴巴都因為緊張開始抽搐起來。

正好貪燁反手抓住了那團衣物,回頭低聲向他說了一句謝謝。

他在心裡淚流滿麵但是臉上不敢表現半分,最後一個哆嗦咬到了舌頭:“貪......貪哥.......不客氣.......”

凡涼變坐為蹲,他堂而皇之地蹲在貪燁麵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微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了一會他:“你還真是四處麻煩不斷,到哪裡都不消停,這次開槍的人心裡有數嗎?”

貪燁被迫仰起頭來和他對視,他的神智還沒完全消失,隻是安靜凝望著近在咫尺的眼睛,輕聲回答:“那可太多了,一隻手數不過來。”

“你怎麼不懷疑是專門針對黑漆花的?”

“拿你開刀,太沒有眼力見了。”凡涼鬆開了他的下巴,站起來的時候看到他後背已經被染紅的外套,他看了麻子一眼。

麻子頓時感覺七竅生煙,渾身狠狠一抖。

但是出乎意料地玉麵閻羅竟然沒有說什麼。正常情況下,無論是被人壓在地上,被人質問,被人弄臟衣物,他都會把彆人好一通收拾。

他們涼哥的脾氣這幾天是變好了?這個念頭剛剛冒上腦門,隻見他們涼哥用腳尖踢了一下貪哥的腿,還是慣常的沒有溫度。

“沒有擔架抬你,不想死的話就給我自己走回車裡。”

於是麻子把念頭又收了回去。

富麗堂皇的黑漆花會所立在H市市中心,旁邊無論是商鋪還是酒店都有意禮讓,不敢和這個平時看起來安靜悚然的建築物爭風頭。

尤其是看見裡麵進進出出的那些乾部、在後麵畢恭畢敬的老板還有小弟們,普通人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唯恐招惹黑漆花的各種勢力,尤其是乾部那一派。

貪燁被黑漆花小弟們開車送到黑漆花會所之後,進了最裡麵一間的診所,平時乾部在外麵受傷了,或者是手下小弟被人砍了、炸了、下藥了,都是把人送到這邊。這診所沒有經過正規機構的注冊,但是卻請了一個醫術高超的醫生,每天診所裡都來來往往數十人,基本上半死不活地送進來,能活動亂跳地出去。

男人牛仔褲被裁斷了一小截,打了麻藥之後,嫪醫生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鏡,還配上了一個小型放大鏡,薅了一把自己的伶仃的秀發,白色的大褂上到處是呈噴射狀的血漬。

他正在用鑷子取子彈頭,竟然還能分神和伏在病床上的貪燁搭話:“我說貪小哥啊,你這前腳剛被我們吸收進組織,後腳就中彈差點就死在擂台上了,你這運氣真的是有點背啊。”

貪燁結實的兩隻手臂從擔架頭垂下,背部因為剛剛剛才取出肩胛骨的子彈頭有點酸痛,英俊的眉眼上還有星星點點的淤痕,他微側著頭,聲音很沉很磁,有點有氣無力:“可能吧。”

嫪醫生把兩個眼鏡丟進鐵盤子裡,轉身在鐵櫃子裡翻找。

他這間診所,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什麼基礎儀器還有藥品基本都能在這找到,但也因為空間狹小,地上也攤擺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不知道腐爛了多久的牙齒、裂開的指甲還有半截人的股骨。

貪燁頭擱在病床最上邊,微微歪著,看著這家黑診所的醫生在打碎了三個烏七八黑的瓶子之後,終於找到了一瓶綠色的藥液,正準備跟自己上藥。

嫪醫生是個話癆,這一點不會因為手下的病人是否疼得要死而改變。

背上微涼的感覺散開,話癆開了口:“其實我一年到頭也摸不到幾個乾部,他們那群人金貴也不容易受傷。最可怕的是凡涼,你知道他的氣場到底有多可怕嗎?”他發出一陣感慨的呼聲,“我記得唯一一次,是他的左胳膊被刀劃了一道大口,本來我以為他會來找我的,但是他隻是進了我的診所,直接澆掉了一整瓶酒精,自己上完藥之後拉起袖子就走了,我當時真的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啊。”

貪燁從喉嚨底發出一聲漫不經心的哼聲,有著嘲意,繼續扒開地上堆起來的雜物:“是啊,他多可怕啊。”

身邊都亂成一鍋粥了,自己還能旁若無人地玩遊戲。

想到這裡,他手向下伸,在地上撥開一大堆廢銅爛鐵之後,從一個坩堝裡麵找到了那個水壓套圈遊戲機,機身隻有兩個塑料按鍵,裡麵全是水,隨便一晃,裡麵的氣泡就簇簇往上,套在柱子上的圈圈也一起抖動。

他把東西撈出來,腦海裡卻全是某個人在觀眾席上疊著腿的模樣。

連正在跟他上藥的嫪醫生都能感覺他肌肉的繃緊,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貪燁沒說話,然後他把遊戲機倒過來,看著那二十個環紛紛從柱子上脫離,散落滿屏,一片雜亂,他嘴角終於掀起了一抹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