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1045 字 2024-04-05

第三章

千鐘話到嘴邊,又咕嚕一下咽回去了。

不能就這麼告訴他。

皇城裡裕王的鷹犬比雪片還多,連西北的死囚都能給裕王賣命,誰知這些守在他左右的羽林衛,還有這慈眉善目的小公公,就不是和裕王一條心的呢?

萬喜隻見這小叫花子凍得發青的嘴唇微微翕動,像是要說點兒什麼,可半天也沒說出聲兒來,隻一動不動地跪在那兒,直直地盯著莊和初。

“你這小叫花子真是……”萬喜瞪向那四個羽林衛,“你們還戳著呀?還不快把她攆走啊!”

這話一出口,小叫花子果然慌地把頭往地上連搗了幾下,爬起來就跑。

“你——”莊和初還沒來得及喚住她,方才還團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已經一溜煙兒跑沒了蹤影。

沒了披風遮擋,萬喜不禁縮起脖子,慨然歎了一聲。

果然,天子腳下,繁華富庶,萬民安息,哪會有什麼真的可憐人?又是個裝模作樣騙老實人的罷了。

萬喜再一回頭,就見那老實人正俯身垂手,從地上拾起了那小叫花子匆忙間落下的破碗。

“哎喲莊大人您快撒手!這多臟的東西啊……”

莊和初笑笑,自袖中抽出一方手絹。

萬喜隻當他要擦手,忙伸上手去等著接那不堪入目的汙穢之物,卻隻見莊和初將這方細膩如脂、輕軟如雲的手絹輕一抖開,把那汙穢之物裹了進去。

裹好往袖中一納,莊和初也不解釋一句,起腳便走。

萬喜一怔,忙跟上去。

不管他撿那破玩意兒乾什麼,隻要能趕緊啟程,萬喜就燒高香了。

這邊他們一動身,在旁邊呆愣了半晌的店家忙追上前。

“大人!您不能——”

店家沒說完就被萬喜一把扒拉開了。

“不能不給錢是吧?早說呀,跟這兒瞎耽誤工夫!”

萬喜埋怨著,從隨身荷包裡抓出把銅錢,約莫五六個,點也沒點就一股腦兒拍進店家手裡。

“不不……小人不敢!”店家更急了,“這位大人!小店的包子您就是全拿走都不要緊,但您得容小人說清楚啊!”

莊和初聽若惘聞,徑自朝停在街對麵的馬車走去。

店家捧著那幾個好似十分燙手的銅錢緊跟不舍,邊追邊急道:“大人!那小叫花子她是個賊啊,小人這鋪子裡就曾被她偷過,真的!是正經在京兆府過了堂下了判的!今兒這是第二回了,小人這才氣不過……這小叫花子最會裝可憐騙人善心,您可要為小人做主——”

莊和初腳步一頓,轉身看他,依舊和顏悅色。

“追凶緝盜是刑獄衙門的事,本官力所難及。不過,你若實在委屈,我隨你去京兆府走一趟,為方才所見之事做個人證,也無妨。”

店家一怔。

這人方才所見,就隻有他把那小叫花子打得死去活來。

那把被他隨手立在鋪子門口的掃帚上還沾著血呢。

萬喜已不耐煩了,“你這刁民!都銀貨兩訖了,還哪兒來這麼些廢話!去什麼京兆府?現在就送你上西天,看菩薩願不願搭理你吧!”

羽林衛們配合地往刀上一按。

“不不……”

嚇住店家,萬喜快步追上已經再次起腳朝馬車去的莊和初。

“莊大人啊——”

莊和初踏雪徐行,袖手淺笑,“莊某管件閒事,倒讓萬公公破費了。”

“哎喲您說這話可就折煞奴婢了!奴婢還要感激莊大人,這是給奴婢行善積德的機會呀!”

萬喜惴惴地望著這位仍是不急不慢的祖宗。

“您看現在這時辰,咱們是啟程進宮,還是……”

“進宮吧。”

“好嘞!”

*

僅一壁之隔,比起外麵的饕風虐雪,莊府的馬車裡和暖如春天。

“先生,那是什麼人啊?怎麼讓萬公公把披風都給出去了?”

發問的是個劍眉虎目的錦衣少年,少年通身都是掩不住的貴氣,卻大剌剌團坐在莊和初腳邊,像隻黏著人耍賴的土狗。

這就是當今皇後親生的大皇子。

若不是為了支開萬喜和羽林衛們,讓他鑽進來得容易些,莊和初還未必會下這趟車,管這樁閒事。

“無關之人。”

莊和初撣去一身如銀碎雪,攏回手爐,話音輕如暖煙,隻有近在麵前的人才將將聽得見。

“殿下快說吧,一早傳信約我在此處相見,為的什麼事?”

馬車被催得快要飛起來了。

蕭廷俊也不再多問,往莊和初膝頭上一趴,便壓低聲道:“聽說父皇召您,我有要緊的事跟您說,怕直接去您府上被萬公公他們瞧見,就隻能讓您在半路上停一停。”

莊和初柔和的眉眼微微一彎,開門見山道:“是為著玉輕容的事?”

趴在他膝頭的少年人一愣,“先生都知道了?”

“略有耳聞。”莊和初眉眼含著笑,在馬車如逆浪行船一般的顛簸搖蕩中緩聲道,“聽說,是廣泰樓裡的一名琵琶女?”

蕭廷俊垂著眼,老實地點點頭。

莊和初也不與他再回溯那件已經滿城流傳的荒唐事,隻道:“如今是裕王負責殿下禁足期間府邸的看守,該也是裕王在奉旨尋人,是嗎?”

一提這位三叔的名號,蕭廷俊就直皺眉頭。

“我裕王叔哪是在尋人啊!他就是一邊天天對廣泰樓那些人嚴刑拷打,一邊又天天帶著群鷹犬去廣泰樓裡來回翻騰,要不是他這麼鬨,皇城裡那些風言風語也不會傳得那麼快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存心敗壞我的名聲!”

少年人越說越憤然,莊和初倒神色不改,還是淺笑吟吟。

“殿下是說,那些風言風語,皆是造謠誣陷嗎?”

蕭廷俊一噎,又耷拉下腦袋,負氣道:“您明知故問……反正這些天人人都罵過我一遍,就隻差先生這一份了,先生要罵便罵,用不著這樣拐彎抹角。”

罵聲未至,先響起一陣有氣無力的咳聲。

蕭廷俊微一驚,差點兒忘了,他這先生一連病了半個月沒出門,適才又叫冷風吹了那許久,再動肝火,怕是會要命了。

蕭廷俊忙起身坐過去,一麵小心地給他順著背,一麵連聲說著軟話。

“我知錯了!要打要罵,都由先生,先生彆氣壞身子!”

莊和初咳了好一陣才緩下來,咳得頰上泛紅,卻也沒見分毫怒氣,隻輕輕拂開蕭廷俊挽扶在他胳膊上的手,與他略拉開些尊卑合宜的距離,微微搖頭。

“殿下何錯之有……”

莊和初端出這副姿態來,可比罵人更讓他心慌,蕭廷俊忙又湊得更近些,緊摟住他胳膊,連聲認錯。

“有錯,我肯定有錯!我全改,您彆生氣了,行不行?”

“殿下出宮建府已有兩年,雖尚未入朝,也早就不是無知幼童了,遇事有自己的決斷,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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