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8995 字 2024-04-05

第十章

這是個多大的官,金老二不清楚,但有一樣他一聽就明白。

既然這是第九監的牢房,那第九監指揮使,就是在這處叫“陰間”的牢房裡說話最好使的人了。

留他一命,並把他從死人堆裡悄悄帶出來的,竟是這麼一號人物!

金老二滿目不可思議,“你是……要救我?”

“不救。”莊和初將那青麵獠牙的麵具擱在膝頭,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些在青藍火光下分外可怖的紋路,溫然道,“你氣息未絕,但我早已殺了你,隻是出手時為你保留住半日陽壽罷了。”

這才是他出刀時把握的分寸。

分寸,不是留金老二活命,而是下刀之後還能苟活半日再氣絕身亡。

“以你的傷情,活不過今晚。你現下可以說話,是因為服了些藥,然這藥效隻有一時半刻的效力,所以,想說什麼便說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你……你想讓我說什麼?”金老二惕然道。

莊和初輕歎,“我沒什麼想讓你說的,你想說什麼,我便聽什麼。你已在停屍房中躺過,此生還有什麼遺憾,什麼不甘,在那裡該都想得很清楚了吧?”

這輕輕一句話好像一道颶風,驀地在金老二僵麻的心頭卷起一濤巨浪。

他總算是明白了。

這人把他帶到這兒來,不是要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

而是容許他重死一次。

莊和初憫然看著他渾濁的雙目中躍動的青藍火光,徐道:“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預知自己的死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為自己身後之事做些安排。你們兄弟之中,就隻有你。晚些待你咽了氣,還會被送回去與他們躺到一處,是否也為他們說些什麼,你自己定奪。”

話音在石壁之間回回蕩蕩,直到最後一絲餘響落定,幽寂中才傳出金老二顫顫的聲音。

“為什麼……”

“為什麼是你?你看起來像讀過書的,知恥明理,能把話說得明白,他們做記錄比較方便。”

金老二順著莊和初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他們說話間,有一個黑袍就坐在石壁下一張不起眼的桌案後,捉筆認真寫著些什麼,儼然是衙門審案的樣子。

這還真是個正經衙門。

其實金老二想問的不是這個。

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問什麼,他對今天這樁事,和眼前的這個人,都有太多的疑問。

比如,一個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輕易著了他們的埋伏?

再比如,這人在街上和他們交手,也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他連一句話都沒說過,怎麼就能看得出他是個讀過書的呢?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金老二已經在這人無所顧慮的坦誠中清楚地感覺到,他這輩子能開口說話的機會當真已所剩無幾了。

“其實——”話已到嘴邊,金老二忽又想起些什麼,驀地一斷,又不放心地問道,“我們對你動過手,你還能給我們兄弟報仇嗎?”

“不能。皇城探事司隻為天子辦事。”

金老二剛被這人的坦誠噎得一愣,就聽他又坦誠地添了一句。

“但若是你的仇與天子的事源出一處,那你不妨試試,借一借天子的刀,報自己的仇。”

金老二心頭一震,愕然盯著眼前人看了良久,才顫聲問道,“你……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讓我們辦事兒的,是什麼人?”

“是裕王。”莊和初還是坦誠道。

金老二默然良久,才喟然一歎,“其實,我也是在停屍房躺過一回,才琢磨過味兒來,今天街上這檔子事兒,咱們唱的就是同一出。”

“此話怎講?”

“你和我們兄弟一樣,都是裕王借的刀。”

*

莊府的二進院有間被梅樹包繞的花廳,雪後月下,半座莊府都籠罩在隱隱暗香之中。

薑濃喚了兩個青壯家丁,一路踏著香氣把人押了進去。

一進花廳,梅香就再也聞不到了。

花廳正中明晃晃地貼了張黃底朱文的符紙,符紙下設了張寬大的供桌,在一盤盤雞鴨、肘子、方肉、糕點、乾果鮮果的擁簇中,一方香爐青煙嫋嫋。

看都不必看,隻這複雜的氣息往鼻子裡一撲,就能明白是怎麼個架勢。

不待薑濃開口,千鐘已自覺地跪上前去。

香案前擺了蒲團,可蒲團潔淨如新,千鐘一身亂糟糟的臟汙,不敢沾染,隻小心地跪在蒲團前的地麵上。

遣走家丁,薑濃才看著那片乖巧的後腦勺,淡聲道:“我問你幾句話,神明麵前,不可信口雌黃,否則百孽加身,天誅地滅,明白嗎?”

千鐘連連點頭,“您問,我一定說老實話。”

“你犯了什麼事,京兆府為何抓你?”

“我……”千鐘略一遲疑,對著符紙端端正正磕了個頭,才正色道,“神仙老爺在上,我沒犯事,是裕王要害莊大人,我救了莊大人,所以他們要抓我。”

“就是你在廣泰樓前劫持大人?”

薑濃雖生得眉眼溫婉,但到底是持家管事的,話音一沉,彆有幾分威嚴。

“你可知,你害得大人見罪於皇上,在宮中受了重罰,如今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你既自投羅網,就彆妄想還能輕饒了你。”

“管家大人……”跪在供桌前的那一小團眼見著顫顫抖起來,話音裡也起了些招人可憐的哭腔,“這神仙,就隻管我一個人嗎?”

“嗯?”薑濃一愣,“你說什麼?”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終於從地上抬起來,仰麵望向符紙,怯怯又委屈道:“我說假話,就天誅地滅,您說假話,神仙不管嗎?”

薑濃與她一道看著那符紙,好容易才繃住臉,“我哪句是假話?”

“莊大人肯定還好好的,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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