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尊神已足夠何萬川一個頭兩個大了,還有一個大皇子。
大皇子這一出,和謝宗雲恰恰相反,旨意裡什麼官職都沒給他,什麼準話兒也都沒說,就隻讓大理寺看著給他安排些零雜差事,磨練磨練他。
天地良心啊,彆說磨練,哪個真敢支使這金尊玉貴的嫡長皇子?
何萬川從昨晚一直愁到今早,正愁得一個頭四個大,就聽人來報,大皇子一早帶著府中侍衛,給他抓回一個逃犯來。
什麼逃犯?大皇子還不肯說。
“何寺卿彆急,事關重大,晚些人到齊了再說。”蕭廷俊說著,得意地瞥了眼一旁也聞訊而來的謝宗雲,把何萬川招呼到自己近前,拍著他的肩膀道,“裕王委屈大理寺的,我今日給你討回來。”
何萬川再怎麼理不清皇城裡的糾葛,大皇子和裕王的這出恩怨,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就算從前沒數,這會兒瞧著這二人眉眼間的官司,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不不……大殿□□念下情,臣不勝感激之至,然此番罪責,大理寺無可推卸,已痛定思痛,日後必在謝少卿指點之下,改往修來,悔罪自新,也望大殿下時時監督,不吝提點。”
謝宗雲卻酒氣熏熏地笑起來,邊笑,邊擰開那不離身的酒囊,又旁若無人地喝了一口。
“大皇子一片好意,何寺卿也彆推拒了……嗝——大皇子可是當朝學問最高的莊大人手把手教了九年的高徒啊,今日能屈尊來指點我等,那是我等祖墳上冒青煙了,是不是,何寺卿?”
“是是……”
何萬川正硬著頭皮兩頭支應的時候,前麵來人報,翰林學士莊和初來了。
來人滿麵病色,瞧著弱不禁風,進門都是由大皇子府的侍衛扶著進來的,開口前先掩著心口有氣無力地咳了一陣,話說出來,倒是沒有一點兒要怨懟這害他遇襲的衙門的意思,儘是一派和氣。
“大皇子府中來人,以要事相邀,莊某不敢怠慢,若有唐突之處,望何寺卿多加見諒。”
何萬川入京兩年,還是頭一回與這常年抱病不朝的人打交道,不過,北地最盛產皮貨,何萬川一眼就能看得出,這人在一襲與他一樣的三品官服外裹的那領油光水滑的毛皮大氅,是隻有宮裡才能賞出來的成色。
旁的且不論,隻憑這一領毛皮大氅,何萬川也斷不敢在他麵前托大,正寒暄著請他上座,前麵忽又來人傳報,禦駕到了。
隨駕一起來的,還有昨夜硬被留宿宮中的裕王。
敲破他腦袋他也不敢想,大皇子說的“人到齊”,竟會是齊到這般地步,何萬川頂著滿頭滿身的冷汗出門迎駕時,連自己今天埋哪兒都想好了。
“大皇子差人來說,他抓了個在逃要犯,朕和裕王就是來看看。無妨,何萬川,這裡是大理寺,還是你說了算,你隻管斷你的。大皇子要是胡鬨,朕和裕王定為你做主。”
蕭承澤說著,又攆了蕭廷俊快去帶人上堂,而後徑自在堂下落了座。
天子一坐,一眾人也就有了座次,眼看裕王與莊和初接連入座,謝宗雲收好他那破酒囊,挑了個雖不起眼卻能讓裕王一抬眼就能遞過眼色來的角落,不聲不響地站了過去。
何萬川也隻好硬著頭皮坐去了正中的大案後。
屁股才剛一挨到椅子上,何萬川就聽見下麵沉沉一聲清嗓,忽又彈了起來。
“王爺有何吩咐?”
“沒什麼,”蕭明宣捧起隨行宮人奉上的茶,曼聲道,“何寺卿,你在大理寺當差這兩年,錯漏百出,本王已為你在朝中擔待了不少。如今,皇兄照莊大人的意思,把大皇子送到大理寺來曆練,你可要儘好勸導之責,若辜負了皇兄一片苦心,禦駕麵前,本王可也不便為你多說什麼了。”
何萬川聽得明白,這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讓他明白,大皇子來大理寺這餿主意是誰給皇上出的,再就是,掂量好誰在朝中才是說話管用的那個,一會兒斷起事來,話該向著哪頭說。
“謝王爺賜教,下官謹記。”何萬川彆無選擇地道。
待何萬川又戰戰兢兢把屁股落下去,蕭廷俊終於把人帶來了。
蕭廷俊帶來的,是常日隨他左右的雲升和風臨兩個侍衛,這兩人一前一後,小心地扛進一個鼓囊囊的大麻袋來。
麻袋落地,解開紮口的繩子,才露出那個被蕭廷俊抓來的逃犯。
一個約莫十六七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嘴讓一團布塞著,手腳也被一道道麻繩捆了起來,看裝扮像個叫花子,可從頭到腳又都是乾乾淨淨的。
莊和初一眼看去,著實一愣。
人是他讓蕭廷俊去抓的不假,但人被這樣抓來,還是讓他有點意外。
那些一道道捆在千鐘身上的繩子,看起來捆得密實,可稍加留意就能看出那繩結打得有多蹩腳,這樣一路顛簸過來還沒散開,必定有這挨綁的人小心翼翼護著它的功勞。
還有堵嘴的布,看著一大團,但塞得太淺,全憑千鐘咬著才沒掉出來。
就算是蕭廷俊親手來辦,這些事也斷不會辦得這麼糙,想也知道,他是挑了些什麼人隨他去的。
這是動的什麼腦筋?
何萬川比莊和初愣得更深。
雍朝境內正在通緝的犯人,何萬川心裡大概都有數,這是哪樁案子裡的,一時之間,還真對不上。
何萬川困惑地悄悄朝堂下瞄了一眼,就見堂下每一個人,連同跟在皇上身邊的那個小公公,滿臉都是一副“怎麼會是她”的樣子,不由得更困惑了。
更讓他困惑的,是這小叫花子似乎也全認得這些金尊玉貴的大人物。
人從麻袋裡一解出來,惶然朝周圍望了一眼,就慌地掙紮蠕動著跪起身,準準地衝著皇上連連叩頭,眼中盈盈含淚,口中嗚嗚有聲,分明是訴冤之意。
那九五至尊好心地朝公案上指了指,示意她朝那邊磕。
何萬川眼睜睜看著這人嗚咽著朝自己磕過來,懵然之間,隻好問向把這人抓來的蕭廷俊,“這是——”
不等何萬川把話問完,蕭明宣已沉著臉叱喝出聲。
“胡鬨!昨日在大皇子府,皇兄已經親口赦了她的罪,大殿下是忘了,還是一心急著積功,已經不計使什麼歪門邪道了?”
說著,蕭明宣目光冷然朝莊和初一轉。
“本王看,大皇子現今連起碼的德行都還沒修成個樣,遠不到入衙門學什麼的地步。莊和初,你教導不善,還想推諉塞責,該當何罪!”
“三弟先彆急。”不等莊和初捂心口,蕭承澤已捧著茶,息事寧人道,“來都來了呀,這大理寺衙門裡也不會有什麼刺客,全當歇歇腳吧,莊和初的罪,晚些再論,反正他也跑不了。何萬川,你接著問。”
這一來二去,何萬川總算對上了號。
她就是那個因為當街劫走莊和初,而被京兆府滿城抓了一天的小叫花子?
既然天子發話讓他問,何萬川也隻好問:“敢問大殿下,此人身犯何事,於何日起受何地衙門通緝?”
蕭廷俊一直氣定神寧地站在一旁,聽何萬川問這一聲,才胸膛一挺,邁著方步走到堂中,又朝那被五花大綁跪成一團的人看看,才昂起頭來篤定開口。
“她犯的事,得從先帝朝說起了。”
“先帝朝?”何萬川著實一愣。
蕭廷俊腳下輕捷一轉,轉向堂下也一樣在愣著的那片人,“父皇和三叔可還記得,十年前,先生那樁成了一半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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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免費閱讀.[.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