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這種食物,就是這樣被撤下莊和初的食單的。
“這不是食物,是禮物。”莊和初輕一笑,忽在這禮物上想起些什麼,“給兩國外使的回禮,都置辦妥當了?”
“大人放心。”
“讓他們忙完都早些安置吧。”莊和初將那一包栗子攏在手上,起身來,朝外麵無邊夜色望了一眼。
明日這個時辰,婚儀上好的與不好的一切,該都已塵埃落定了。
莊和初輕道,“明日,定會萬事順遂。”
*
裕王府裡燈火明燦,人影幢幢。
二進廳的小爐上暖著一壺酒,酒是以蛇膽泡就的,有股厚重的藥氣,偏就是這藥氣與酒氣相合,最能行氣和血,祛風活絡。
早年在南疆行軍,日日離不得這一口。
這些年一直待在皇城裡,氣候與南疆大不相同,便是想念這個味,飲下去也不是那種舒坦的感覺,多飲反而傷身,飲的自然也就少了。
萬物沒有好壞之彆,隻看是否用對了地處。
蕭明宣端坐廳裡,執著小小一盞蛇膽酒,擱在鼻底細細嗅著,就見一個儀態端莊的女子遠遠走過來。
女子駐足在門廊下,解了她披在侍女衣衫外的那領防風鬥篷,交給立侍門口的人,才規規矩矩走上前來,福身行禮,頷首稟道。
“稟王爺,一切照您吩咐,一一問過莊府的薑管家了。”
嗓音亦溫雅嫻靜,大方得體。
蕭明宣也不問莊府裡的事,隻打量著眼前人。
雖垂著頭回話,麵容半掩,但隻從裝扮舉止上看,也看得出通身儘是規矩體麵,那夜在如意巷裡金百成私宅中撲麵而來的俗媚脂粉氣,已尋不見分毫了。
“你是一點兒也不念著金百成了?”
眼前人微一怔,款款抬頭,露全了一張清麗如荷的嬌靨。
“在誰人門戶裡討生活,自然要投其所好,才能活得舒坦些。”蘇綰綰薄施粉黛的麵龐上淺淺泛出一重逢迎的笑意,“綰兒現在心裡所念,唯有王爺。”
蕭明宣哂笑一聲,一口悶下了盞中藥酒,“這種話,往後都拿去金百成墳頭上說吧。”
蘇綰綰乖覺地應了聲是,上前取壺滿酒,正等著座上人下一句訓示,先聽門外院中一陣嘈嘈腳步聲。
謝宗玉帶著一串人劈裡啪啦進來,偌大的廳堂一下子塞得滿滿當當。
蘇綰綰這會兒才明白,裕王大晚上坐在這裡,不是在等她的回稟,而是在等謝宗雲這些人。
謝宗雲待一眾人都跟進來順次站好,才稟道:“王爺,西涼與南綏兩國外使明天要在莊府婚儀上獻的禮物,和兩國負責去莊府獻禮的人,都帶來了。”
蕭明宣目光在那兩件禮箱上一掠,又朝那兩個分明外使裝扮的人略略打量一番,最後落定在末尾一個身著雍朝低階官吏公服的人身上,眉頭一剔。
“這是個什麼?”
“是懷遠驛的,死皮賴臉要跟著來。”謝宗雲回道,“卑職想著,讓他們跟來個人也妥當,免得外使不通我朝禮俗,有些什麼誤會,沒人見證,回頭鬨出些什麼不愉快,又讓王爺無端受委屈。”
那小吏本就戰戰兢兢,被座上人一眼直盯過來,嚇得簌簌直抖。
哪裡是什麼他死皮賴臉要跟來!
他算得哪根蔥,驛館裡這樣的大事,都該上稟鴻臚寺,由鴻臚寺少卿來跟裕王回話。裕王府的這夥子人本來應得好好的,可夜裡當值的主官前腳才一往鴻臚寺去,他們就不由分說,帶了人便走。
他在門頭上聽差,隻問了句可有帶人出去的憑條,就被揪住一並來了。
小吏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禍事中緩過神來,一時僵著沒出聲。
蕭明宣一雙眼睛也沒在他身上多停,隻淡淡地哦了一聲,起身走下來,緩聲道:“兩國外使彆緊張。本王奉旨主持操辦莊府的婚事,忙到這會兒了,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樁事。隻是循例做個檢查,不麻煩。”
蕭明宣說著,朝那一大一小兩隻禮箱一揚手。
禮箱是由裕王府侍衛抬來的,大的這一隻,由兩名人高馬大的侍衛合力抬到這兒來,還惹得二人滿頭大汗。
小的一隻,隻捧在一名侍衛手上,輕若無物。
謝宗雲上前,先開了大的那隻,“這是西涼的賀禮。”
大箱子裡赫然裝著一塊大石頭。
許是自知這禮物極難一眼會意,不待蕭明宣出聲,西涼使者已道:“這是一塊璞玉,尚未琢去皮殼,但已著多位匠人看過,裡麵定能開出上好的玉料。”
西涼的確盛產玉石,這麼塊石頭乍看粗陋,但借著燈火細看,也能看得出那些隱約透出的玉色。
不過,去除皮殼,裡麵究竟有多少好貨色,還是全憑運氣。
“這賀禮,算是什麼講頭?”蕭明宣凝眉問。
西涼使者認真道:“挺貴,還又大又沉,送禮很拿得出手啊。”
“……”
眼見著蕭明宣的臉色在燈火下微妙地一沉,謝宗雲忙將人往那隻輕飄飄的小禮箱處一請。
“王爺,南綏為莊府準備的賀禮,不在這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