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 96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8764 字 2024-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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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以裕王之尊,號令大理寺綽綽有餘,但天子在前,何萬川還是略等了等,待到那似乎無意發話的人也點了下頭,才朝李惟昭一示意。

謝宗雲就沒這一套講究。

鷹犬自有鷹犬的講究,裕王一聲令下,謝宗雲就轉回床榻前。

這差事若還在金百成身上,到這兒也就上手了,謝宗雲卻沒落下那道可有可無的客氣。

“莊大人放心,卑職這點兒醫術雖夠不上太醫院的門檻兒,但跟外頭那些野郎中還是能比劃比劃的,必定能給您看個明白。”

莊和初雖喘息著沒說話,也分明沒有拒絕的架勢。

千鐘正打算起身讓開床邊位置,才一動身,忽覺莊和初虛搭在她腰間的那隻手緊了緊,人順勢朝她倒靠過來,卸了兩分力氣在她身上。

還蹙眉合目痛吟了一聲。

聲量不高不低,恰能讓屋裡的人全聽清楚。

千鐘立時不敢動彈了。

也不知這人是去了什麼地方,這樣抱著他,直覺得他衣衫下一片冰涼,那冰涼似是從骨頭裡透出來的,捂都捂不熱。

可憑他攔在她腰間的那道穩穩當當的力氣,又不像真有什麼大礙。

雖不知要留她在這兒乾什麼,但順著他的意思來辦總是沒錯。

千鐘被他挨過來兩分力,卻做出承了八分的架勢,煞有介事地晃了一晃才將人攏緊,驚慌失色道。

“大人您沒事吧?您靠著我就好,我不動。”

“對對,彆動彆動……縣主就在這兒,可千萬彆挪動,我來動。”

謝宗雲邊說著,邊伸過手來,挪挪莊和初靠在腰後的枕墊,又理理莊和初半遮在身上的被子,床頭床尾一頓忙活罷,方拽過一張團凳,在床邊坐下。

“勞莊大人伸手。”謝宗雲又頗講禮數道。

莊和初配合地將手腕顫顫抬起,卻好像連這點兒力氣都過於為難,還是千鐘及時搭手扶了一下,才將那截白得發青的手腕伸到謝宗雲麵前。

床榻邊這一陣折騰的功夫,何萬川和李惟昭已在房中繞了一圈。

儼然在找什麼。

千鐘一邊支應著眼前的謝宗雲,一邊也拿餘光瞄著那廂,就見那二人好像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到底也朝床榻這邊過來了。

謝宗雲拽過團凳時,何萬川已到床榻前,目光朝謝宗雲剛照看過的床榻間略一掃,便沒再深究,隻垂手拎起莊和初脫在床下的那雙官靴。

從靴麵看到靴底,一言未發,又擱回了原處。

這一拎一放近在眼前,千鐘已儘力捕捉,還是沒能在何萬川那張久經宦海浪濤衝刷的麵孔上收羅到一星半點兒可供往深處猜度的材料。

裕王說讓他們動手,是動手做什麼?

何萬川探究這雙官靴時,李惟昭也沒在一旁乾看著,徑直到床尾那道屏風跟前,取下了莊和初搭在上麵的官袍。

隻這一取,就有一股淺淡卻突兀的氣息從中鑽了出來。

“這官袍上有鬆香的氣味。”李惟昭忽道。

這入朝尚未滿三年的大理寺少卿遠不及何萬川的修為,這一聲雖也靜定,卻足夠千鐘捉出其中那一縷終有所獲的興奮。

鬆香?

鬆香怎麼了?

因著李惟昭這一聲,滿室氣息驟然一凝。

何萬川自這凝滯的氣息中穿過去,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正將從床榻朝李惟昭執在手中的官袍看去的視線擋了個嚴實。

“鬆香……”莊和初好一陣子沒出聲,甫一開口,話音喑啞低弱,卻足夠穿破那讓人心頭一緊的凝滯,徐徐送進每一人耳中。

“鬆香,該是適才撫琴前調弦,碰過琴軫,那時沾在袖上了。”

那張琴是在殿中樂班裡直接挪來用的,樂師早在剛入殿時就已調過,但琴一經搬挪,難免動及琴弦,撫琴之前調弦正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萬川沒在這一縷看不見摸不著的氣息上糾纏,隻問道:“那便也勞莊大人解惑,這官袍上的血跡從何而來?”

何萬川問得足夠客氣,莊和初回得也不慌不忙。

“自然是莊某傷處中來。”

何萬川自也早已看見莊和初牙白中衣上那片刺目的血跡,“聞聽莊大人為弓弩所傷,但已是年前之事,經多日醫治,眼見已活動自如,無妨大礙,為何又會突然這般出血?何況……”

何萬川言至此處,略一錯步,讓那件已在李惟昭手上抖開的官袍重回莊和初視線之內。

“莊大人傷在胸前,身上血跡亦在前襟,官袍上的血跡卻在袖間。”

血跡染在絳紅官袍上,不比在牙白中衣上那麼顯眼,但寬大袍袖上那一團秋日枯荷般不規則的黑褐色也極難讓人視而不見。

還隻在右邊那一條袖的內側上。

“是解衣查看傷處時,不慎觸裂傷口,沾染上的……那時衣襟已解,是以隻沾在外袍袖間內側。”

隻說這幾句,莊和初又受不住似地停下喘了喘,才接著道。

“原以為……以為按壓一陣,止了血便好,卻不曾想,隻是起身將外袍搭放過去,走了些路,又不大好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有氣無力的咳喘。

何萬川目光在床榻與屏風間謹慎徘徊,似在審量這番不甚連貫的解釋,還未等得出結論,忽聽李惟昭開口。

“何寺卿看。”李惟昭將那片沾著血跡的袖口托起,送到何萬川眼下。

燈燭輝映下,衣袍光澤流轉,斑斑血跡越發顯眼,“這一滴血,以血滴形態來斷,並非按壓浸染,而是驟然噴濺上的。”

這般距離,千鐘還是清楚地瞄見何萬川那片波瀾不興的眉宇間劃過一道顯眼的驚色。

何萬川就著李惟昭手中看了片刻,似慎重斟酌了些什麼,才點頭道:“這滴血,確有自近處噴濺上的可能。”

一滴血,染上與濺上能有什麼分彆,這二人一言一語,打啞謎似的,千鐘聽得雲裡霧裡。

但有一樣,剛才莊和初開口為那血跡辯解時,千鐘就在盤算了。

照莊和初的說法,他傷處反複出血,裡裡外外染了這一身,她在這兒照看著他,身上卻是乾乾淨淨的,這可講不通。

要說這血是噴濺上的,她這一乾二淨的樣子就更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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