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賈赦才說完, 司馬傑忍不住就要跳腳。卻不想沒給他機會,頭三十名已經列了出來。這會知府門前的衙役正在唱名,餘下的都安靜了下來。索性運到不錯, 賈赦這一桌子人皆是混進了前三十。

登高樓前後兩廳隔著雕花木板,前三十名的都往後頭走去。每列五張大桌, 一共六排, 等著眾人坐定, 台子上的卷軸方才解開。上書清明兩字。

第一道比詩詞,今兒題是清明沒跑了。賈赦執筆,沉思了許久, 這才慢慢落筆。詩詞這東西要看靈氣, 還得飄逸。他寫了這麼多年才悟到一點,首先, 寫詩得矯情。說起來,若是他不矯情,絕對造不出皇家都受用的瓷器。他醞釀了許久, 終於寫出了一首滿意的。頭先用楷體寫了,他卻又覺的不夠。最後方用王珣的行書寫了,這才堪堪滿意。

眼見著眾人還不曾將作品交付,賈赦不想做這出頭鳥。正在這時, 他聽到後頭有人走過來,他打著節拍,一個起身,條凳倒在地上。隻聽一聲慘叫, 他扭頭,這不是司馬傑身邊的狗腿子麼,隨著散落的還有一隻吸飽了墨的狼毫。他詫異又無辜道:“兄台可還好,這是怎的了。”

那人心虛,也不敢怪賈赦,隻一手撐在地上,咧著嘴道:“我無事,快扶我一把。”

眼瞧著一大半人都在往他這邊看,賈赦低頭瞧著他,“這可怎麼好,莫不是摔壞了。唉喲,兄台你嘴角流血了。莫不是內傷了,快去叫大夫來,可不好挪動。”

那人聽了頓時緊張起來,嘴巴動了動,吐了一顆牙齒出來,頓時把自己也嚇壞了,看著司馬傑就喊道:“司馬兄快救我。”

“肅靜,莫要大聲喧嘩。”監考的老先生從台子下來,招來兩個衙役揮手把人抬走,又看向賈赦道:“做好了那就交上來等著,莫要吵著旁人。”

老先生譴責的眼神,隻差沒說指著鼻子說他是壞學生。天降橫禍的賈赦納悶的收斂了臉色,一本正經的將作品呈上。一炷香時間很快就結束了,眾人也不交談,安安靜靜的坐著。不多時,被念到名字的十位退場。看著淘汰的眾人臉上各色不一的表情,原本隻是來打醬油的賈赦也被氣氛感染,漸漸的竟有些緊張。不等他調整情緒,第二道題就開始了。

衙役們將各色畫筆顏料一一分配,賈赦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見著那老先生又要上前,他聳聳肩,低下頭專心繪畫。畫藝的比試並沒有主題,說白了就是自主發揮。

賈赦原本還有些緊張,卻在見到一排排攤開的畫筆後無端的進入狀態。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他摒棄了各色顏料,選定主題,畫起水墨畫。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在鑼聲中結束。有的人卻還不曾畫完,有的人卻信心滿滿。種種表情不一而足。而此次的篩選時間似乎略長了些。

原來今年出了新規定,前三十名作品經由所有參賽者投票。內堂靜悄悄一片,外堂鬨哄哄的,司馬傑在詩詞一道已被淘汰,這會卻不肯離去,呼朋喚友為一副畫投票。眼見著時間到了,這票數也出來。

除了孟傳葆進了前十,剩下八個賈赦是一個也不認識。這會五位評委才從樓梯上下來,也不多話,鑼聲開道,一個個抓鬮,開始考樂道。

排在第一位的,據說也是姑蘇人士,他自帶了蕭,開始吹奏。孟傳葆在第八,賈赦在第五,不前不後的位置。看著場上提供的樂器,輪到他時,最終在箏和琴之間,選定了古琴。待他之後,一個個輪流上場。不說彆的,他隻覺的這次來的太值了。這古代的讀書人不隻讀書厲害,才藝也頗高,他算享受了一場免費的音樂會。曲子再長總有結束的時候,在他還意猶未儘時,這就不聲不響的結束了。

連續的比賽,十人的體力也損耗了大半。這會由著衙役指引到耳房等候,眾人才開始說起話來。卻也是三三兩兩的,並不大聲高談。本是各自為營,有一男子頗為出眾,幾人圍在他周圍,瞧著頗為熱絡。

外頭也在熱烈討論,桌子上分彆攤著篩選出的最佳五位的作品。

眼見著眾人爭執不下,無笙拿著賈赦的畫道:“不如先選出前三,再排名列。”幾人一聽,三三兩兩開始投票拉票。前三出來,這排名也更快。不多時,結果就出來了。

十人一道出了大堂,姑蘇知府站在台子上,對著四人點頭。第三,劉榮,周勳並列,第二名,賈赦,第一名孟傳葆。

三人聽著名次出列,賈赦上前看著對無笙對他眨眼,他低頭。幾位大儒勉勵了一番,知府給眾人分發獎品。這才罷了。

按例,前三名能在登高樓免費飽餐一頓。賈赦來到這個時代這麼多年,討厭如司馬傑,在他麵前也不值一提。這劉榮給他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就是覺的臟。那種毒蛇的感覺,陰鷙,反正他是全身不舒服。因此一點也不樂意同此人結交,他轉身對著孟傳葆道:“出來一天也累了,咱們早些回罷。”

孟傳葆點點頭,也跟著賈赦一同告辭。

兩人下了樓,樓梯前人擠人,就連腳都挪不開。賈赦吩咐了小廝一番,就同孟傳葆兩人往前擠。

不知誰忽然高喊:“這兩位就是今兒個頭倆名,快留住他們。”

這一喊,男的女的都往前擠,還往兩人身上扔荷包瓜果,還有鮮花,總之什麼都往兩人身上砸。那司馬傑站在樓梯下看著兩人,正想找趁手的東西。

眼見著越來越擠,有人又喊了一聲誰的銀票丟了,眾人趕緊摸著腰間。賈赦趁此機會拉著孟傳葆起步,正踩在樓梯邊的酒壇子上,兩人三兩步到了地麵。眾人回過神來推搡,他腳尖一崩找著著力點,將半麵牆的酒壇子踢倒。拉著孟傳葆趕緊往後門狂奔,兩小廝正駕著馬車在此等候。他們兩人跳上馬車,小廝趕緊開始趕車。

賈赦出手太快,人又太多,可憐司馬傑腦袋被砸了個窟窿,差點慘死在酒壇子下,連罪魁禍首都找不著。

“多虧表叔相救。”孟傳葆擦擦汗,這姑蘇的女子何時這般的熱情,都快嚇死他了。

賈赦扯了扯嘴角,從後領掏出一個不知誰扔的荷包,“誰讓咱們走的早。”

“登高樓的酒菜不錯,怎麼表叔不多呆一會?”孟傳葆扯下頭上名貴的牡丹,無奈的放在小桌上。

“周勳也就罷了,那劉榮...”交淺言深是大忌,賈赦也不點名。

孟傳葆想了想,他斟酌道:“我倒是知道一點。這劉榮乃是姑蘇人士,出生貧寒,因緣際會之下在去年才拜的師,是方才評委李大儒的弟子。”

這話倒奇怪,賈赦也不去追究,隻道:“方才在後頭都聽見司馬傑在給他拉票,後在小廳也左右逢源,他人緣倒是好。”

孟傳葆這人說白了就是迂自,真正的正人君子,很少會以惡意去揣摩旁人。不像賈赦,活的年歲長,為人世故。他也就提醒一句,畢竟孟傳葆不像他,同為姑蘇有名的文人,早晚會遇到。而他不同,回了金陵未必能碰上。

賈赦不經意的感歎,孟傳葆一愣,咂摸點味道出來。

兩人歇了大半時辰,車駕穩穩的到了孟府。不想那孟家的管事早在大門口等著,“回少爺表少爺,主子們聽說了今兒的事,可高興的不成。太太親自下廚做了醃篤鮮,少爺的幾位友人也都在少爺院子等著,隻等兩位少爺回來開飯。”他說著又麵帶喜慶道:“太太聽說少爺們有客,讓少爺在自個的院子自用,不用去請安了。”

“知道了,多謝陳叔。”孟傳葆點頭,不二話,帶著賈赦往院子去。

此時院子裡,朱曦令和張淵兩人正在大廳優哉遊哉的喝著茶。賈赦眼見是熟悉的,並著孟傳葆兩人上前拱手。

“我就和他說你會提早回來,就直接來你府上了。”朱曦令放下杯子指著張淵對著孟傳葆道:“倉促上門,失禮莫怪啊孟兄。”

“無妨無妨,”孟傳葆喜歡朱曦令直白的性子,又怎會見怪,隻道:“這等了許久都餓了罷,廳子可以開席了,咱們先入座再說。大家請罷。”

甫一入座,那張淵就道:“恭喜兩位得了好名次,快把那東西拿出來瞧瞧,我們這二十名的可沒有。”他說完,朱曦令也點點頭,頗為眼熱。

賈赦疑惑,孟傳葆笑笑,拿出一個玉件遞給張淵。他這才恍然大悟。這文會還有一樣紀念品,是一個玉件,譬如孟傳葆是第一,是一塊方形的玉牌,上麵雕著荷花,毛筆,宮商角徵羽的小字,背麵刻著花鳥篆的文字。而他的,一共隻刻了兩樣,荷花和筆。旁人的玉佩他也沒看,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兒。玉質一般,卻是文會獨有,也算的上是一種榮譽。

他們兩人把玉佩交換著看,還上手揉搓。賈赦無奈笑笑問道:“趙兄去哪兒了。”

朱曦令這才依依不舍把玉佩交還給賈赦,回答道:“你彆看他平時浪蕩,這會指不定在家挨板子。誰讓他不爭氣,沒能進前三呢。”

“若是趙老爺心狠一點,阿旻估摸幾天下不了床。”張淵語氣同情,麵上幸災樂禍,瞧著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罷了,改日等趙老爺氣消就好了。”孟傳葆想起趙直旻的性子,有些啼笑皆非。

連孟傳葆都這麼說,賈赦有些了然,估計這趙直旻是個皮實的熊孩子無疑。

等著丫鬟一上菜,朱曦令就嚷嚷開了,“這有宴無酒可不成,孟兄你不厚道啊。”

“不許喝多。”孟傳葆手指在空中點了一下,“你喝多了我可沒法跟朱太太交代。”

朱曦令一聽癟嘴,賈赦招來文言吩咐了這才對著他們道:“我酒量差,你們喝,我先吃點。”

三人一聽,跟著也吃了起來。半大小子餓得快,這會可不興矜持。他們還在吃著,文言和文行兩個一個捧著酒壇子,一個小心翼翼捧著木箱。

“請。”賈赦一招手,水晶杯和葡萄酒呈了上來。

張淵眼睛一亮,“這酒我知道,前些天我家老爺在無笙先生府裡喝過,一直念念不忘。不成想賈兄手裡有,哈哈,老趙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捶足頓胸。葡萄美酒夜光杯,賈兄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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