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肆出來, 賈赦棄了馬車同柳謐步行。
柳謐倒是高興的很,路也不好好走, 依舊招三撚四的,弄的店家生意都不好做。又看他一身錦衣華服, 不敢得罪,唯有心底暗暗叫苦。
賈赦看不慣他這模樣,伸出食指勾起他的後領子道:“這是在家關的狠了, 活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子。”
“你彆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柳謐掛在賈赦身上哀嚎。
這幾年邊關雖無大戰事, 卻也偶有摩擦。柳家亦是八公之後,柳諺身為嫡長當仁不讓, 去了那邊關駐守。
男兒都有英雄夢, 雖然柳謐被養的文弱,卻也有一番謀略。看著身邊好友各有前程,他也想去闖出一番名堂。可惜柳家長輩都不同意,隻一心一意將他拘在京城。他再鬨騰,也拗不過長輩一哭二鬨。隻好暫時蟄伏下來, 以圖日後。
這話柳謐自然不會說,卻忍不住傾訴道:“你說我哥去得,我怎麼去不得。還言道先成家方可立業, 我大把好年華,成個什麼親。要是娶個河東獅回來,我去向誰哭訴。”
“戰場不是京城,你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是給人送菜。”楊家將的故事賈赦沒少聽, 戰場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若是沒準備好,去了隻怕也是拖累人。畢竟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因此他鄭重道:“若你有牛斌的身手,你家老爺太太要鬆口的。”
“唉,我也不是一時意氣。”柳謐搖頭晃腦的歎氣,“他們總想著讓我留個子嗣,可我哥那兒都三個小崽子了。又不是香燈無以為繼,大不了到時候過繼就是了。我是真不想成親,成親有什麼好的。”
柳家長輩的想法,賈赦也能體會。若不是他從文,隻怕老太太送他上戰場前也得這麼乾。可不想成親這事,他雖然是柳謐的朋友,卻不好乾涉,也隻能安慰道:“父母一片苦心,理解些就是了。”
柳謐垂頭喪氣,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莫要這副模樣,待會讓他們瞧見又要笑你。”看他一會一個臉,難怪柳家不放心。還是個孩子,如何能上戰場。
“他們,”柳謐齜牙咧嘴,仰起頭用閉孔哼了兩聲道:“他們那的事兒也不必我少,大哥莫笑二哥。”
這話說的,日子可都不是這樣過來的,哪有一直順風順水。賈赦搖頭,不與他爭辯。左右等他們一齊懟上,到時候就知道叫苦了。
兩人一路敘著話行至街尾,架上馬車往東街去。柳謐依舊一副怨婦頹喪晚娘臉,直到了酒樓見到牛斌方才好些。
不多時兩人又掐了起來。賈赦和金暉說著城裡閒事,等著祝承梁幾個下衙。
內城幾個衙門離這兒倒沒多遠,午食溜出來倒也無傷大雅。因此一頓飯吃個七七八八,眾人熱絡的兩回,半滴酒沒沾,踩著點各自散去。
賈赦和眾人分開,帶著一堆書籍回府。他一進府,就見到賈政和幾個同齡人有說有笑。想來是國子監同窗,他也沒多在意。
那賈政的同學一見賈赦,三兩步跑到跟前,肅整衣冠,作揖道:“小弟失禮,久仰賈大哥之名。”
賈政不情願極了,卻抵不過同窗的鼓動,親密的向賈赦問好,一一介紹起幾個同窗。同窗豔羨的神色,讓他既驕傲又不得勁。
“既是同窗,切不可慢待。”賈赦懶得理會賈政心思,同眾人寒暄幾句也就罷了。回到書房,他整理著書籍,總覺得哪裡不對,忍不住皺起眉來。想了想招來賈一,讓他去查查和賈政親近的幾個同窗,這邊手卻沒停下來。
同沈家的婚期已定下。按例後宅歸婦人管,賈赦這個男主子也不得不讓出一半空間。趁著現在還早,他不得不轉移陣地,將物件歸置到前院。何況這是長期居住的地界,總要讓自己舒心。因此就算有多少仆下幫手,該他的功夫也不能落下。
東大院這邊忙進忙出的搬家,賈老太太同賈源笑的直打跌,又有些好笑道:“他這是要成親還是搬家,竟想把後院都搬空了。”
“他這是沒開竅,”賈源忍不住也悶笑,“等有了妻子就知曉好處了。”
賈赦可不知道倆老在取笑他,依舊跟螞蟻似的,一點一點往外搬。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才堪堪把臥室收拾出來,書房整理起來隻怕還要幾日功夫。他也沒什麼空閒,隻能讓小廝幾個先歸置,屆時不滿意再做調整。這番作罷,又在外院睡了一夜,第二日早早同賈敬一道去了那翰林院。
賈敬在翰林院待了一年多,對裡頭還清楚些,便趁著趕路的時辰和他詳說。
賈赦聽了半天,總結了一下,大意就是廟小妖風大。不過他是從六品,最大掌院才是正五品,壓在頭頂上的不算多。可就是最高的翰林院正五品大學士,似乎和賈敬不太對付。他不用猜也知曉,估摸自己也是討不了好的。
才報道的第一天就知道上司不喜歡自個,這是何等的沮喪。不過他也不怵,隻要不抓住錯處,誰還能把他怎麼著。因此他寬心道:“他是掌院不錯,左右咱們坐著冷板凳,其他也奈何不得咱們。”
“就是這話,我怕你才去受不了則個,你這麼說我也放心了。”賈敬自己考過進士,方知裡頭艱難。所以他挺服氣賈赦的,就是怕一時年輕氣盛,初入官場就得罪上峰。
“如此說來,豈不是連師兄也討不了好。”
“那倒不曾。”賈敬觀察了許久,好似蘇掌院隻對他不冷不熱,待彆人倒是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