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鑠翻個白眼:“這還用問?因為蕭融很推崇你,你威脅到大王在蕭融心中的地位了,所以他肯定不喜歡你。”
彌景靜靜看著宋鑠,宋鑠晃了晃腦袋,沒聽到彌景誇獎自己,他不由得有些疑惑:“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彌景:對,很對。
所以問題來了,你都能看得這麼透徹了,比我這個在王府時間更長的人看出來的還快,那你怎麼就不繼續往下分析分析?
有些人由於不夠敏銳,足足輾轉反側三日才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測;而有些人敏銳成這個德行,居然就是不往那個角度想一想。
嗬……天才又如何,不也是個為人處世上的笨蛋。
帶著這樣的想法,彌景默默起身離開了,而宋鑠愕然的看著他說走就走,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不是,你就這麼走了?
我剛剛警告了你啊,你都不表示表示的嗎!
*
七月二十,鎮北王一行重回到雁門郡,往日的街道冷清了許多,一場大戰在即,連平民百姓都在為戰事做準備。
這些人就是留守將士們的家屬,等這場戰爭結束了,這群人中的一部分也會搬遷到陳留去。
原百福和王新用得到消息之後,提前半日就在城門外等候了,終於看到大軍的身影,他們兩個立刻下馬拜見。
“卑職參見大王!”
異口同聲的喊出這句話以後,原百福率先站起來,然後對著屈雲滅露出一個笑臉,而王新用沒他那麼大膽,又在地上半跪了一會兒,發現大王是真忘了叫他起來了,他隻好自己苦哈哈的站起來。
簡嶠:“……”
不行,他已經沒法用平常心對待原百福了。
這一路上他對公孫元就冷淡了許多,公孫元感到納悶,但也沒往彆的地方想,隻以為簡嶠自己有什麼毛病,原百福卻不同,他是他們這些人裡麵心最細的一個,總是能關注到許多他們根本注意不到的事情,不過也因為這樣,他總是表現得優柔寡斷一些,大王還因為這個斥責過他,說他身為主將之一,不該這麼仁慈。
然而隻有屈雲滅對原百福的仁慈有意見,底下將士可是很喜歡原百福的仁慈,不管是哪個將軍發怒了要殺人,隻要尋到原將軍那裡,多數情況下都能撿回一條命來。
簡嶠忍不住的看向原百福。
他還沒發現過,蕭融根本沒提過原百福的名字,他隻是說了王新用可以信任而已,一般而言人們應該把原百福和公孫元相提並論才對,但簡嶠就是下意識的認為,原百福比公孫元威脅更大。
有時候直覺是直覺,有時候直覺是你根本就分析整合不出來的信息在你的大腦中提醒,人的趨利避害本能作祟,會讓人做出一係列看似出於直覺的行為,但做完之後再回想的話,也能回想出許許多多不對勁的地方。
原百福同屈雲滅寒暄之後,便笑著看向他和公孫元,原百福問候簡嶠,還問候他的夫人和妻弟。
簡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他突然就十分衝動的回了一句:“張彆知這次沒有跟來,他主動去保護蕭先生了,張彆知很是崇敬蕭先生,如今都不怎麼闖禍了。”
原百福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那你就應該放心了。”
簡嶠:“……”
他說這麼一句,無非是因為心裡鬱悶,所以想刺原百福一下,告訴他不是隻有他會收買人心,張彆知那種刺頭到了蕭融身邊都能乖乖的,你根本就比不上他。
但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原百福又不明白他說這話什麼意思,發現原百福不明白,他也更加鬱悶了。
好在接下來簡嶠就正常許多了,隻有剛看見原百福的時候他有點激動,後麵他想起來正事是什麼,就不再關注原百福的事,而屈雲滅從頭到尾都沒發現過簡嶠的異常,他大步走進王宮,這原本住了兩年的地方,如今看起來居然如此的陌生。
屈雲滅頓了頓,然後走向自己的寢殿。
原百福走在他身邊,他對屈雲滅說:“一早就讓人收拾好了,大王不過離開兩個多月,沒想到會積了這麼多灰塵。”
屈雲滅:“不過是短暫停留五日,早就跟你說了沒必要收拾,一起在軍中安營紮寨就是了。”
頓了頓,想起原百福剛剛說的,他又開口道:“沒人住的房屋很快就會破舊下去,才兩個多月而已,再過幾個月,這裡就要長滿荒草了。”
原百福笑:“大王連這些都知道。”
屈雲滅也笑:“是蕭融告訴我的,他前些日子忙著修繕陳留城的破屋,這邊剛修好,那邊又破敗了,木頭做的還好一些,茅草屋壞的最快,蕭融迫不得已,隻好將這些房屋都賣了出去,又是好大一筆進項。”
原百福望著屈雲滅,後者察覺到,擰眉看他:“做什麼?”
斟酌片刻,原百福才說道:“大王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長久待在屈雲滅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變化,更何況是原百福這種跟他分開好幾個月的人,屈雲滅聽到這句話,他愣了愣,然後沉默的笑了一下。
“你應當說,比以前更好了,我知我以前是個混賬模樣,既不體恤百姓,也不善待下屬,到陳留之後一切從頭開始,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有多不夠。”
抿了抿唇,他認真的看向原百福:“打完鮮卑之後,我打算讓公孫元常駐此地,你和王新用隨我一起回陳留去,也讓你們看看陳留如今有多繁華,歇上一段時日後,陳留與豫州的駐軍就交給你打理,至於王新用……讓他去徐州吧,十年前他駐守淮水另一側,十年後他還是駐守在淮水邊上,哈哈,這也算是榮歸故裡了。”
陳留是王都,豫州是王都周邊地帶。
這兩個地方是淮水之北的重中之重,也是屈雲滅新的大本營。
如果是王新用得到這個命令,估計他能高興的瘋了,可原百福聽到這樣的安排,他下意識的垂下眼睛。
駐守陳留看似非常重要,但前提得是鎮北王不懂帶兵打仗。
有屈雲滅在的地方,哪怕給他駐軍二十萬,又有什麼作用麼?這些駐軍隻是名義上是他的,實際上他們還是屈雲滅的,連他自己,也都是屈雲滅的。
雖然這麼想著,原百福卻還是對屈雲滅笑了笑,並感謝他給自己這麼一個機會。
屈雲滅果然也沒察覺到什麼異常,他讓原百福去把其他人都叫來,他們該商量商量何時起兵了。
*
同一時間,夏口的某戶不起眼人家當中。
夏口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城池,它在長江邊上,北邊是大城江夏郡,西邊是兵家必爭之地荊州,東邊又是富庶的廬江和武昌兩郡,夏口被這些大佬夾在中間,永遠都是彆人的過路地,而不會有什麼人停留在這個地方。
但換個角度去想,就會發現夏口雖然沒什麼存在感,但它四通八達的,去哪裡都方便,又緊鄰長江,非常適合走水路。
而在那戶不起眼的人家裡,就有這麼一個意識到夏口絕佳位置的人,隻不過這人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望著窗外陰雲密布的天空,他也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戲竹啊……
他的戲竹啊!
他那美豔動人、心狠手辣的戲竹啊!
他買了她八年,好吃好喝好穿的供著,他一直忍著沒有對戲竹下手,就是要等她完成自己的使命,等她證明了自己身為刺客的價值,他可是打算立刻就把戲竹接回來,然後納為妾室的。
可誰能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死了!可惡的羊藏義,居然還說這都是戲竹的錯,是她一上來就暴露了,怎麼可能?!戲竹是他買回來的刺客中本事最高強的,哪個男人能不被她迷住!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戲竹已經死了,羊藏義還倒打一耙,想治他於死地,一想到這個,這人就恨得牙根癢癢,他還想怪羊藏義呢!既害死了自己的刺客,還沒辦成事!
莫名其妙,羊藏義雇傭戲竹分明是要殺孫仁欒,怎麼半途就改成對蕭融下手了,是他太看得起蕭融,還是他太看不起戲竹。
……肯定是後者!!
壞了,心更痛了,他的戲竹啊——
這些天他就是這麼在哀嚎中度過的,好在最近他不再嚎出聲了,外麵的人沒聽到裡麵有什麼動靜,就以為他不忙,快步跑進來道:“教主,雁門郡的探子回報,鎮北王已經到了雁門郡了。”
噌一下,這人從床上坐起來,一點都沒有之前那個絕世怨夫的模樣了,他問:“盛樂有消息嗎?”
“還沒有。”
他又問:“那陳留呢?”
“也沒有。”
他怒了:“怎麼都沒消息!我——”
說到一半,他煩躁的下床:“罷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前兩天不是有個來投奔的士人嗎,他叫什麼來著?”
“叫周椋,教主,您說要晾著他。”
這位教主冷哼一聲:“不用再晾了!處處都沒消息,本教主等不了了!這人不是跟蕭融有仇嗎,正好,本教主跟蕭融也有仇,敢害死我的戲竹……那就一命換一命吧!”
他說的正氣凜然,但他對麵的人卻一臉為難。
“你這是什麼表情?”
對麵那人:“額,我隻是在想,若是戲蘭夫人知道了這件事……”
教主:“……”
“你不告訴她不就行了?!還不快去給我拿衣服,這要命的天氣,真是一日比一日冷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