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穠穠後知後覺, 那天從越城回來的車上, 霍觀起話裡話外吐露的受傷,不隻是短暫的情緒,
他們在他辦公室裡不歡而散, 她氣衝衝離開, 過後他也沒有聯係她。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連續多日。她甚至要上網才能看到他的消息。
他參與了科技交流會、他出席了商業論壇晚宴、他和行業大佬會麵互相交換意見和看法……
行程滿滿,霍觀起忙得腳不沾地, 一點也沒有受影響。
好像隻有她陷在難言的情緒中, 沒興趣吃喝, 沒心情玩樂, 連找上門的邀約都推了好幾個。
唐紜第三次約不到她,在電話裡質問:“你窩在家乾什麼呢?出來啊,今天人特多, 來喝酒!”
路穠穠興致缺缺:“不了,懶得去。”
“你是懶得還是不敢?”唐紜在那頭調侃, “彆是霍觀起管得嚴,你不敢出來哦?用不用這麼二十四孝好妻子, 天天待在家給他做飯你就不悶?”
路穠穠無話可答。做飯?霍觀起好久沒回來, 彆說在家做飯吃飯, 她連人都沒見著。至於管得嚴……路穠穠自嘲一笑。
“我不來,你好好玩。”
心情不好, 她不多說, 直接了當掛斷電話。
傍晚, 路穠穠正等著看上門的高行這次編什麼借口——他每回來拿衣服,不是說今天霍觀起在加班開會,就是說哪個開發案沒有定下,為霍觀起不回家找了無數理由。
何必呢。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在鬨彆扭。
門口傳來響動,入目的身影卻不是高行。路穠穠剛做好冷淡表情,臉上一怔。
回來的是霍觀起。
她下意識提步朝那邊走了兩步:“你……”
霍觀起神色淺淡,說:“我回來拿東西。”
路穠穠怔住。
拿東西?她以為他願意和她好好談一談。
霍觀起說著上樓,進書房找東西。路穠穠跟在後頭,見他取了印章就要走,當即上前攔住。麵對麵靜滯幾秒,她忍著氣,道:“吃飯沒?我煮點東西吃?”
霍觀起說不用,“我回公司,現在就走。”
腳下繞開她。
路穠穠提步擋上前,質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也不說,躲著她,不見她。
“你氣我沒有告訴你去檢查的事,我可以道歉,你……”
“不是因為這個。”霍觀起打斷,定定看著她,“不止是因為這個。”
路穠穠一噎,等他下文。
他說:“早前你說等將來時機合適,就考慮結束這段婚姻。我承認當時答應你是我口是心非,我以為時間久了,我做得夠多,一點一點,你總會願意重新來過。”
“是我錯了。”
“你去醫院檢查告不告訴我,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不接受這段婚姻,也根本不願意接受我。”
路穠穠臉色一白。
“過得不開心我也想和你過。但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我隻想到自己,想著我能接受所有不和睦,卻忘了你的心情。”
霍觀起很久沒有說這麼長、這麼多的話,“你是不願意的。”
不知從哪一句開始,路穠穠覺得指尖發涼,站不住,隻想找個地方躲開。可她沒有動,還是聽見了不敢往下聽的內容。
霍觀起說:“路華凝和隋少麟的事,你做的很好。你已經學會放手,或許,我也該放下。”
心怦怦直跳。
耳邊骨膜躁動,身體裡的血液仿佛在倒流,呼吸灼熱得讓路穠穠覺得氣悶,難受。心像一團棉花,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下子,用力地陷下去。
“霍觀起——”
她僵硬地看著前方。
想伸手,霍觀起已經提步,從她身邊走過去。
“剩下的事我會讓高行處理。”
他隻扔下這句。
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包含了無數種含義,路穠穠大腦當機,反應不過來。
他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下。
……
霍觀起回過家的第二天,高行再度出現。不是來幫霍觀起拿換洗衣物,而是來送東西的。有大件有小件,其中珠寶幾乎可以用係列命名,全都和墨涅有關。
不是墨涅設計的,就是他曾經的藏品。
高行告訴她:“您以前說過喜歡墨涅的風格,這些年,霍總到世界各地出差,隻要遇上了就一定會買下。”
除此之外還有畫,出自國內外不同風格不同流派的各個畫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是她喜歡的。
滿滿當當擺在廳裡,看得人眼花繚亂。
“本來霍總是想等婚禮辦完之後,再慢慢讓人搬來。”高行這樣說。
路穠穠艱難出聲:“他這是什麼意思?”
高行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隻說:“霍總說,這些都給您。”
路穠穠握緊手心。
“還有一樣東西——”高行頓了頓,神色猶疑,但還是開口,“霍總不讓我告訴您,不過我想,太太您應該知道比較好,所以偷偷帶來了。”
滿腦子都被眼前的東西和霍觀起的態度占據,路穠穠連疑惑都慢了半拍。
高行拿出一疊紙張,遞給她。翻開一看,裡麵記載的都是她這些年公開的行程,諸如出席各大活動以及拍賣會、晚宴之類。
“這些東西彆人看不懂,您應該是懂的。外人都說霍總不願意見您,但實際上,每一回為了見您一麵,他都花了不少心思。”
高行語氣緩慢地說。
“您會出席的場合,他哪怕沒時間也會特意空出時間趕去。”
但每當路穠穠知道霍觀起“突然”要到,便會立刻更改行程。這紙張裡記錄的,不知有多少次他都撲了個空。
霍觀起從沒不想見路穠穠。是一直都想,但她躲他,而能見的場合,就像唐紜的生日,她必定得出席,躲無可躲,霍觀起不想她為難,為了讓她自在,反而選擇特意避開。
高行一直都知道這些,以往不論,單就提到這些事,多少也替自己老板不平。
“……他從沒不想見您。”
路穠穠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東西,每一樁她的活動之後,打了勾的,他都“突然到場”,打了叉的,則是沒有去,而畫了圈的,比如唐紜那年的生日會,便是不想她為難而選擇了避讓。
路穠穠心裡難受不已。
高行不再多言,道:“霍總說,財產分割會請律師處理。”
路穠穠捏緊文件,雙眼微紅地瞪向他:“讓霍觀起來見我!”
“太太……”
“你讓霍觀起自己來跟我說,否則什麼都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