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它照得透亮,許青看見它潦草的五官和臉上的兩坨紅暈,胸前破著一個大洞。
是那個紙人。
許青靠了一聲,去追它。紙人仿佛輕輕一笑,又閃到了樓梯下。
許青也不慢,她縱身一躍,身體靈巧矯健,眼看著要摸到紙人,異樣陡然產生,腳下如同坍縮出一個黑洞,瞬間將她吞噬。
黑暗籠罩視野的前一刻,許青抬眼,紙人正看著她,嘴上還是那個粗糙的笑。
“下一站,四封區東門站--”
念到最後一字,播報音似乎出現了故障,尾調上揚,尖銳而嘈雜。
許青醒來,她的頭正靠著車窗,外頭在下雨,不大,細細密密,有水流彙聚,順著玻璃淌下。
除了這些,窗上還被人畫了一張紅色的哭臉。
車上隻有她一個人,很安靜,許青看見地板上,車頂,所有的窗都有哭臉,全都挨在一起,乍一眼,衝擊力不小。
一張又一張,皺著眉,流著淚。
許青看向自己,身上的裝扮換了,牛仔褲,一件連帽衛衣。
她試著聯係加百列,沒有成功。
車頭的屏幕上滾過四封區幾個字,許青偏頭,窗外的一切都隱沒在煙灰的色調中,前方,一座怪異的鋼鐵巨城正緩緩露出一角。
很快,公車在停歇後,再次啟動,揚長而去,隻留下許青和一個孤零零的站牌。
剛剛,在公車即將抵站時,許青透過車窗看見,那個紙人就在站牌前,它臉上的表情似乎生動了一些,眼睛彎彎,紅暈在晦暗中更加顯眼。
現在,它消失了。
雨絲撲在臉上,涼涼的,許青拉上兜帽,朝著四封區的東門走去。
裸露鋼鐵結構的建築高聳,至少有一半隱入騰騰水汽中。
它們構成了這片區域,結構各異,像一個儀器上不同的零件,嚴絲合縫。
「建設標準工程」「安全作業」的鮮紅標語隨處可見,底下四個字「深宇科技」。
許青沒有看到人,隻有巨大排風扇轉動的聲音在回響,規律,空寂,為這片區域蒙上詭異的色彩。
許青走了很久,直到雨絲把兜帽打濕,順著脖頸一路而下。
這裡似乎是個未竣工的工程,越往裡走,跡象越明顯。
可以看見堆積的鋼材,施工一半的建築。
視野逐漸變暗,許青沒有發現紙人的蹤跡,她停下了腳步,不想再無意義地浪費體力。
現在有三個問題,對方是怎麼把她帶來的,這裡是哪,目的是什麼。
許青想起頻道,她出門時是午夜,而這裡明顯是傍晚。
這會是另一個頻道嗎?
如果是這樣,聯係不上加百列也正常,可是這兒的智腦呢?
許青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一點線索,驀然,她聽到一點聲音,像是什麼開關被撥動。
她抬起頭,一道強光照射在她臉上,那感覺像是舞台上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一塊。
許青被晃得頭腦發白,她彎下腰,緊接著,她感到肩上傳來一陣小小的推力。
有一隻手,拍了拍她。
“愣著乾哈,飯要沒了。”
聲音從背後傳來,許青覺得腦子空茫茫的,她不自覺轉過身,看見一個男人。
他隻有一隻眼睛,很大,泛著血絲和疲憊,另一個眼窩用布胡亂裹了,空洞地癟下,臉上布滿皺紋和灰塵。
許青再往下看,男人有一隻手,一隻腿,很瘦弱,穿著工服,因為臟汙看不出上麵的字。
許青站著,腦袋很重,好多東西忽然想不起來,她茫然地眨眨眼。
男人見許青還是不動,眉頭一皺,從眉毛上落下灰。
“快點,強子,領錢,吃飯去。”
說完,他自顧自走了,隻有一條腿,但他蹦得很快。
強子?
許青低下頭,看見身上同樣的工服,一雙磨損的鞋子,原來我叫強子,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