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瑾淩摸了摸下巴:“找是要去找的,不過不是現在。”說著,他抬起手朝著那方向揮了揮。
竺元風顯然是看到他了,見少年人朝自己招手,不禁笑了笑,輕輕點頭以回禮。
“彬彬有禮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缺了一部分的人。”尚小霧奇怪道。
尚瑾淩目光微暗,“因為他本就是讀書人,跟我一樣。”
新法辦走得本就是親民路線,這些法條法規早已經滾瓜爛熟於心,雖然各個都是讀書人,然而解釋起來卻是意外的清晰明白,哪怕不識字都知道其中的意思。
這些上山下鄉,花了幾個月跟村人打交道的新法辦成員,他們很清楚百姓最關心的是什麼,擔憂的是什麼,希望的是什麼。
免役法,隻需強調兩點,出人得利,出利雇人,若是兩者不沾,那麼便除了問題,來新法辦舉報吧。
息苗法,一切自願,落實到人,若無三方簽字,或者缺少章印,便是無效的紙,依舊來新法辦舉報。
新政本就是好策,隻是如何實施,之前一切由官府說了算,百姓稀裡糊塗,而現在,白紙黑字落於之上,這麼多人見證,想也信心十足,還有什麼疑惑,可儘管提出,當場解惑。
與百姓最密切相關的便是兩道新法,解釋起來很快,然而如此大的排場,如此多的人,最重要的還是解惑,是以最後大半部分便是答疑會。
這裡的書生沒有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都將自己當做勇士和猛士,他們敢當場提出,當場質問,犀利地毫不給於情麵。
而這正是新法辦想看到的事,他們可以毫無保留且更加全麵地解答。
套話漂亮話沒人聽,關係切身利益的每個人都恨不得豎起耳朵,百姓真的愚昧嗎?不見得,隻要能說進他們心坎裡,安了他們的心,便是最好說話之人。當官府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以應對上峰的耐心對待百姓,後者就會給予極大的包容。
那是楊慎行作為欽差拿下梁成業都沒有得到過的待遇,人們不信他,卻被高學禮所鼓舞。
叫好之聲不絕如縷,全場氣氛熱烈如初,帶了紙筆的書生奮筆疾書,恨不得當場將一字一句給寫下來。
這場展示顯然很成功。
*
院試已過,新法辦也已經建立起來,楊慎行會在雲州等到朝廷另調知府上任再行離開,然而尚瑾淩和這些考生就要先走了。
按他原本的意思,拜彆虞山居士之後,就不驚動任何人地低調離開。
然而一想到竺元風,他還是稍稍高調了一些,這就導致了第二天城門送彆,有太多的書生過來相送,尚瑾淩隻能一一道彆。
他揉了揉有些笑僵的臉,然後抬起車簾問:“七姐,他來了嗎?”
尚小霧牽著韁繩靠過來說:“來了,就在後頭跟著。”
尚瑾淩對竺元風感興趣,顯然後者對他更加好奇。
中途一處歇腳茶肆,尚瑾淩才剛端起水,便見竺元風也走了進來,尚小霧和尚小霜互相看了一眼,於是起身離開。
尚瑾淩這一行人,考生眾多,加上侍衛,這茶肆每一張桌子上邊上都坐著人,沒有空餘閒桌,如今尚家姐妹離開,正好尚瑾淩的那一桌無人。與其他人擠一桌,竺元風自然直接走到尚瑾淩的麵前,“尚公子。”
“竺公子,好巧啊。”尚瑾淩回頭對長空吩咐道,“讓店家再上一壺好茶,有什麼吃的也送些上來。”
“是,少爺。”
竺元風落座,他身後的侍衛另尋了幾處坐下,隻有那小書童跟在身邊。竺元風於是道:“小七,你也找個地方也歇歇腳吧。”
小七看了看尚瑾淩,應了一聲,“是,公子。”
“竺公子也是去雍涼?”尚瑾淩端茶問。
竺元風頷首:“有些事要去辦,沒想到剛好碰到尚公子。”
“第一次去?”
“正是。”
“著急嗎?”
竺元風有些不解,“尚公子,為何有此一問?”
“若是著急,我就不邀請你一路了,若是不著急,我們倒是可以一道同行。”
竺元風聽此,眼中微微淌過一道異色,他有些試探道:“尚公子似乎對我有所不同?”
尚瑾淩大大方方地點頭,“是啊。”
“為何?”
尚瑾淩笑道:“因為我想知道京城最近發生的事,而你想了解雍涼裡那位他的事,不是正好嗎?”
尚瑾淩的話,讓竺元風終於愣住了,他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寧王殿下來信,說京城有來使。”
“原來如此。”竺元風恍然,“你真的很聰明。”
尚瑾淩眼睛一彎,“所以交個朋友吧。”
竺元風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揚起唇角,反問:“你確定?”
“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