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猶豫之下,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抽出了其中三分卷子道:“奴才以為這三位可入一甲。”
順帝將目光投過去,然後有意思地笑起來,“將會元跟第二換了個位置,不過元兒,你怎麼看不上尚瑾淩的文章?朕瞧著寫得也不錯,而且翩翩俊傑,容貌出色,與你不相上下,這要是當狀元,可不就是一段佳話?”
竺元風垂下眼睛道:“就是因為年紀輕,不夠穩重,才不適合當狀元。”
順帝琢磨了一會兒,然後看向竺元風,“元兒對他倒是嗬護有加。”
竺元風一怔,不明白順帝為什麼突然這麼說,頓時眼底露出一絲慌亂。
“你呀,就是這心軟的脾氣,生怕朕看上他似的,放心,朕已有你,彆人入不了眼。”順帝難得見到竺元風失態,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對著秦海道,“去吧,這卷子送回去,難得元兒惜才,狀元就讓尚瑾淩來當,也遂太子之願。”
秦海恭敬地捧著卷子下去了。
當夜,劉珂收到了暗中邀請。
尚瑾淩將這紙條還給劉珂,“明日金殿傳臚,之後便是狀元遊街,秦海能出宮的話,廣發樓倒不怎麼引人注意。”
“可是我想看你戴大紅花騎白馬,不想赴這個老東西的約。”秦海已經將狀元人選告知,雖然沒說明來意,但是想想也就那麼點事。“你說都這把年紀了,他還這麼沉不住氣,被竺元風踩下去也是活該。”劉珂拿著這張紙,湊近燭火上燃了。
“明日你得去。”尚瑾淩道。
劉珂回頭,戲謔:“他定是要哥幫他對付竺元風,淩淩。”
“對付不對付,我們自己知道,不過秦海想讓你出手,還少了點東西。”
“什麼?”
尚瑾淩冷冷一笑,“誠意。”
*
劈裡啪啦鞭炮響,狀元郎打馬遊街,全城湧動而看。
這等熱鬨,劉珂本是要去看的,不過秦海找他,隻能借此熱鬨在酒樓裡碰了一麵。
若是背後沒點倚靠,秦海倒也不急,隻是已經收了太子好處,又得了承諾,他看竺元風就越來越不順眼了,很想除之後快。
劉珂聽著,手指輕點著桌麵,目光越往下,剛好看到尚瑾淩胸前帶著大紅花騎白馬而過,年輕俊逸的狀元郎惹得周遭姑娘媳婦連連招手尖叫,花啊,帕子,香囊儘往尚瑾淩身上丟,看得劉珂心裡不太痛快,這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
秦海見此,忍不住譏笑道:“怎麼,殿下不願意?”他的目光也跟著往下一瞥,頓時冷笑一聲,“竺元風對尚公子愛護有加,怕不是早已受了殿下招攬?”
“嘖嘖嘖。”劉珂發出三聲,然後吐出一個字,“酸。”
也不知道這酸指自己,還是指對麵,總之秦公公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劉珂眼不見心不煩,將開啟的一點窗子關上,然後看向秦海道:“老秦,孤在你身上都花了那麼大血本,還不信我呢?”
“誰讓太子殿下越發讓人難以捉摸。”秦海端起一盞茶,拿蓋子撥了撥茶沫,放下之際便道,“雜家奉皇命來看一眼,可沒有太多的時間陪殿下耗著。”言下之意,便是答不答應給個準話。
劉珂笑了,慢悠悠地喝口茶,腦袋一撐,就這麼看著秦海,後者讓他看得心裡發毛,皺眉道:“殿下這是何意?”
“老秦啊,孤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吃過的鹽比孤吃過的米還多,就彆欺我年少啊!”
劉珂這話說的就有些不要臉了,年少兩個字可不適合在他身上,秦海扭了扭臉,沒計較這用詞,隻是道:“雜家糊弄誰也不敢糊弄您,這話怎講?”
劉珂坐直身體,長腿一疊,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道:“唉……雖說是孤找上你的,可既然咱倆談妥了,你又拿了我的東西,這交易就算成了,按道理,是不是該秦公公給孤一點誠意安安心呢?”
秦海咀嚼著這句話,明白了,不悅道:“太子殿下這是不信我?”
“孤之前就說了,我這人沒彆的優點,除了實誠。”劉珂抓起一把瓜子,手上一捏,將瓜子肉丟進嘴裡道,“不錯,就缺少點信任,萬一我幫你把竺元風給乾掉了,你轉頭不認呢?”
“雜家拿了您的銀子。”
“嘖嘖,你拿彆人的銀子還拿的少嗎?老秦,你肯收,這是給孤的麵子,可不是誠意。”劉珂本想裝個蒜,但是瓜子這玩意兒,不磕靠捏,實在費勁,乾脆也不裝了,哢擦哢擦起來。
秦海看著劉珂好以整暇的模樣,不一會兒就磕了一地瓜子殼,頭微微有些作痛,於是問:“殿下想要什麼誠意。”
劉珂頭也不抬,嗑瓜子間隙說了一句,“就拿個父皇的秘密來換吧。”
“皇上的秘密。”秦海笑起來,“殿下莫不是說笑了,奴才怎麼會知道……”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見劉珂往他身上彈了一顆瓜子,皮笑肉不笑地說:“秦公公,伴君大半輩子,卻讓個孌寵給踩下去,甘心嗎?父皇乾的那些事,彆人可以不知道,你要是也推脫不知,那銀子和契書乾脆還給我得了。”
秦海訕訕地閉了嘴,他思慮之後問,“殿下想知道什麼秘密,您總得給個方向吧。”
“簡單。”劉珂撣了撣身上的瓜子屑,端起桌上茶水一口,“六哥現在還被關在景華宮裡,不就是因為貴妃害了我母後嗎,多大點事,怎就不讓人回家呢。秦公公,我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麼?”
秦海聽此,眉頭狠狠一皺。
三個皇子明爭暗搶那麼多年,卻讓劉珂做了太子,這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沒想到竟這麼難纏。
為什麼?
這世上除了皇帝,還真隻有秦海知道,可秦海敢說嗎?
可不說,誠意不夠,還有保留的話,劉珂就不會再幫他,甚至若是倒打一耙,讓皇帝知道這個時候他收了太子的幾十萬兩,那……後果一想,秦海就知道多可怕。
但是不說,又用什麼理由騙過去?
他看了劉珂一眼,後者已經不磕瓜子了,而是抱著胳膊就這麼盯著他,勾著嘴角,根本看不出在想什麼。
秦海也不能保證劉珂沒查過當年之事,若與自己編的有出路,那就真的裡外不是人了。
明明是他定的約,可如今卻讓他到了進退維穀的地步,秦海忽然有些後悔。
吹鑼打鼓聲漸漸遠去,底下湧動的人群也慢慢散了,秦海知道他得回宮去,但是……
“老秦,你這麼猶豫,就讓孤不高興了。”隻聽到椅子磕碰和衣服摩擦聲,劉珂站起來,“既然對父皇如此衷心,但願將來你有個好下場,那銀子就當孤送你了。”
說完,他便邁開腳步往門口走去,然而剛碰上把手,聽到吱呀聲時,後者就傳來一聲,“太子殿下,請留步。”
劉珂嘴角一揚,眉頭飛起,將門一把重新關上,回頭便笑嘻嘻地走到桌邊,又抓起一把瓜子道:“這就對了,來,老秦,不管是長話短說,還是從頭道來,孤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