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詣他們本來覺得來妖族是散心的, 沒想到才來兩天就給自己添了一堆堵。
入了夜,紅素前來喚明修詣, 帶著他前去見花不逐。
妖族如一處世外桃源,水軟山溫,因靈力充沛,哪怕是冬日到處也都是鬱鬱蔥蔥花團錦簇,宮梧桐每回過來都會摘一堆花草種子回九方宗,讓靈卉穀的人種給他當發簪戴。
明修詣跟著紅素走過一道九曲十八彎不知方向的幽靜小道,又從長長的花藤穿過,周遭的靈力越來越濃鬱。
等走到花藤最深處時, 驟然到達一個頂點, 幾乎讓明修詣呼吸都不順暢, 眼前都在一陣陣發黑。
天道恩賜妖族磅礴的靈力,凡胎俗骨自然一時半會適應不了。
明修詣輕輕順著自己的呼吸,好一會眼前才恢複了清明。
這是一處深山老林,周圍安靜得連一聲鳥鳴都聽不到, 他踩在厚厚的草地上,因為方才的失神, 那寒冰靈力應該是不受控製散發出去了才是, 但他身邊卻依然如故,沒有一絲一毫的寒意。
明修詣微微一怔。
就在這時,旁邊鬱鬱蔥蔥的叢林裡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我不需要醫治, 這地方讓我待,充其量隻是順眼點。”
師尊的聲音。
明修詣抬步走去, 伸手撩開垂下來的樹枝,露出一個小道。
花不逐的聲音也跟著響起:“沒讓你在這裡修煉,我隻是……之之來了。”
明修詣撥開樹枝走過去, 發現宮梧桐正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翹著腿把一隻白孔雀當靠枕,正愜意地看話本。
花不逐被宮梧桐那毫不客氣的力道枕得搖搖欲墜,差點被枕趴下,他強行撐著,瞧見明修詣,艱難道:“看你身上這氣勢,八成就是這幾日要突破了,你先在此處適應適應,彆到時候因這妖族的靈力出什麼幺蛾子。”
明修詣先行了禮,聞言點頭:“是,多謝師叔。”
“客氣。”花不逐的兩隻爪子都在顫抖了,視線看了一眼明修詣,近乎咬牙切齒地傳音道,“先讓你師尊從我身上起來……”
明修詣:“……”
明修詣無奈失笑,他走上前,單膝跪地,道:“師尊。”
宮梧桐懶洋洋地繼續翻話本,看都沒看他:“怎?”
明修詣伸手在宮梧桐手臂邊的草地上動了一下,攤開掌心,道:“有蟲子。”
宮梧桐“哦”了一聲,不為所動,繼續看話本。
花不逐翻了個白眼,瞪明修詣,滿臉寫著“這根本沒用!”
明修詣沒說話,垂眸將手中的瓢蟲放到旁邊的樹枝上,看著瓢蟲搖搖晃晃地飛走,偏頭看向宮梧桐。
下一瞬,終於反應過來的宮梧桐從地上猛地坐起:“什麼?!蟲子!”
花不逐終於得救,撲騰了兩下離他師兄遠遠的,唯恐再被當枕頭用,同時古怪地看著明之之,心想這孩子對他師尊倒是了解很深。
宮梧桐嫌臟,直接爬起來胡亂在身上打來打去,怕有蟲子鑽到他衣服裡去,嘴裡還在囉嗦:“你怎麼沒告訴我這裡有蟲?煩死了煩死了,我現在覺得渾身都開始癢了。”
花不逐委屈地啄羽毛:“這種地方都有蟲子啊。”
明修詣站在宮梧桐身邊給他檢查蟲子,宮梧桐一邊張開手在他身前轉了一圈,一邊罵花不逐:“胡說八道,我那小院子裡那麼多花草樹木,根本一隻蟲子都瞧不見。”
花不逐小聲嘀咕:“那是因為明燈閒得慌,把蟲子都給趕走了。”
宮梧桐提高聲音:“你說什麼?”
花不逐:“沒有沒有,那種蟲子又不咬人,沒事兒啊。”
宮梧桐還是不滿意,覺得自己剛才躺的地方都在發癢,他撩開長發,讓明修詣看他後頸:“有東西爬進去嗎?”
明修詣看了一眼,視線突然有些飄忽地移開了,輕聲道:“沒有的。”
宮梧桐這才皺著眉將頭發放下,把樹枝上掛著的披風拿起來披在身上:“煩人,我先回去沐浴了——之之,你就跟著你師叔在這裡適應適應,適應好了再回去。”
明修詣頷首:“是。”
宮梧桐快步跑回去沐浴了。
花不逐梳理好羽毛才變成人形,他對明修詣放心,不會懷疑他耍什麼詭譎心思,隨意點了點周遭:“你隨意吧,若是有問題就喊我。”
明修詣:“是。”
明修詣在妖族禁地待到了天明才終於適應了那地方的靈力,輕輕吐出一口氣睜開眼,日光從參天大樹的縫隙中傾灑而下,落在他溫柔的眉心。
花不逐一直在樹上坐著為他護法,瞧見明修詣短短一個晚上就適應了這霸道的靈力,嘖嘖稱奇,終於知道他目下無塵的大師兄為什麼對這個孩子這般推崇了。
隻是……
瞧見明修詣修煉好了,花不逐才從樹上躍下,似笑非笑看著明修詣,淡淡道:“你昨晚盯著你師尊的頸子在想什麼呢?”
明修詣正在向他行禮,聞言動作一僵,愕然看他。
花不逐閱人無數,瞧見他這個反應就知道紅素之前和他說的並不是空穴來風。
這明之之,竟然真的對宮梧桐有心思?
花不逐這些年來算得上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對宮梧桐那種人心生愛意,他嘖嘖稱奇,不知道到底是要看好戲,還是先警告這個膽大包天的師侄不要對他師兄產生旖念。
花不逐算是跟著宮梧桐身邊長大,雖然愛慕那張臉愛慕得恨不得以身相許了,但那種愛慕卻並非男女之間的。
他將明修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拍師侄的肩膀,肅然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