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3合1(1 / 2)

回到王府已經很晚了, 兩個人在床上躺著鬨了會,就很快睡著了。

杜書瑤半夜是被泰平王過熱的體溫,還有哆哆嗦嗦的湊近給弄醒的, 他似乎很冷,整個人埋進被子裡, 抱著杜書瑤的腰還在抖。

杜書瑤醒後迷迷糊糊的, 還以為他又不好好地睡覺,半夜三更地起來蹦迪,正要責怪他, 拉開被子伸手摸了一把, 頓時驚坐起來。

“你怎麼這麼燙!”杜書瑤摸著泰平王的腦袋, 看他不正常潮紅的臉色, 撥了一下他的頭發,又摸了摸他的脖子。

他身上臉上滾燙, 但卻沒有一丁點汗,杜書瑤手指摸他臉蛋, 他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然後追著她的手貼著, 嗓子裡也發出低低的嗚嗚, 很顯然難受得緊。

“你發燒了, ”杜書瑤說, “肯定是跳湖的原因,到底天也涼下來, 還吹了冷風……”

她趕緊將泰平王用被子裹起來, 起身要去隔間叫翠翠, 夜裡雖然很麻煩,可也必須叫太醫來看看。

但是杜書瑤一動, 泰平王就吭吭唧唧地拉住了他,他也爬坐起來,抱住了杜書瑤,她腿都站到地上了,被泰平王從背後抱著,裹進了被子裡,隻露出兩隻腿耷拉在床沿,還有個腦袋做出無奈的表情。

“翠翠!”杜書瑤被摟著走不了,隻能對著隔間提高了聲音喊,“翠翠啊!”

翠翠睡得像個死狗,杜書瑤喊了兩嗓子,沒有招來翠翠,倒是招來了其她的婢女,還有……紅輪。

紅輪先婢女一步,在窗外問杜書瑤“王妃可有事要吩咐”的時候,杜書瑤抿了抿唇,吩咐道,“去把隔間那個睡死的丫頭給我叫出來!”

有其她守夜的婢女進來,杜書瑤吩咐她們準備冷水布巾,又命其中兩人去請太醫。

而紅輪很快去而複返,在外輕輕敲了窗子,說道,“稟王妃,那婢女並不在臥房。”

杜書瑤第一反應是她或許正好趕上方便?可是隨即一想又不對,真的方便,也沒有她招呼不回答的道理。

紅輪很快為她解惑,“那小婢女不在房中,我的人剛剛回報,她在下人房。”

大半夜的跑下人房去了?

杜書瑤有點惱,卻沒有真心地責怪,翠翠的年歲小,雖然杜書瑤這身體年齡和翠翠差不多,可她心裡年齡比較大,一直將翠翠當個討喜的小妹妹看待。

杜書瑤隻當是她和哪個小婢女處得好,去她那裡睡了一晚而已,平日裡她晚上基本上不會叫翠翠,小孩子睡不好不長個的,起夜還是想要喝水,她和泰平王都不會去使喚彆人。

誰知道今夜泰平王就發了高熱呢,杜書瑤隻說道,“她是去找小姐妹了吧?你告訴讓她快些回來。”

等杜書瑤話音一落,紅輪在床邊的影子旁邊,又多了一個人影,那人影湊近紅輪說了兩句什麼,便立刻飛掠而去,紅輪則是再度對著屋子裡杜書瑤躬身說道,“那小婢女怕是自己回不來了,也不宜搬動,奴已經命人去照看,王妃,您也做些心裡準備。”

紅輪突然這樣說,杜書瑤心中就是猛烈一跳,這時候婢女正在伺候她穿衣服,太醫要來,總不能不顧形象,可是紅輪這樣一句話,杜書瑤立刻僵住,腦子裡瞬間閃過很多想法,兩息過後,顫聲問,“翠翠……為何自己走不回來?”

紅輪是個行走在生死線的死士,從來不存在心慈手軟這種說法,作為楊婁的刀,他幾乎不會傾注任何的情緒在任務中,因為情緒,對於死士來說就是致命的。

他風刀血雨了半生,領命進了王府之後,卻突然間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沒有勾心鬥角暗潮洶湧,從管事到奴仆各司其職,明麵上主人不是泰平王妃,可紅輪眼睛何等的毒,他何嘗看不出,這府中的一切,都受著泰平王妃的影響。

她對待每一個下人都很寬厚,並不是像其他高門主母那樣居高臨下憐惜螻蟻的寬厚,而是真真的將下人們都當做一起生活的家人一樣,從無苛待,所有人各司其職都是真心實意,無論誰提出要走,賣身契從來不會被扣壓,甚至還會給上一些安家費。

就連前些時日,從暗巷中夾帶回來的那個妓子,品行惡劣生性好吃懶做,這段時間,卻也已經開始收心,主動幫著做活,想要在王府中留下來。

她又是真心的愛護泰平王,雖然紅輪早就看出,那其中並非男女之情。

這樣一個生性純真的人,紅輪此生從未遇見過,以至於他和屬下們進入府中這段時間,收到的全都是善意,多到讓他們手足無措。

如果可以,紅輪真的想要和所有王府中的人一樣,竭儘全力地保留這簡直世外桃源一樣的淨土。

可惜。

千萬思緒,隻在瞬息。

紅輪片刻的心軟遲疑,再開口,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說道,“小婢女身中數刀僅存一息。”

紅輪說,“若王妃速度快些,或許還能見她一麵。”

杜書瑤猛的一轉頭,婢女剛剛在她頭上彆了一半的珠翠,被她突然的動作給甩落在地,啪的一聲,發出雖然很細小,卻清脆極致的玉碎聲。

杜書瑤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下人房,她身上並未能完全係好的衣袍太礙事了,半路中就被她扯下扔掉了。

而當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下人房,見到一棵隻被秋風輕輕一吹,就早早落禿的矮樹下燈火通明地圍了一群人的時候,杜書瑤腳步踉蹌了一下,被一直緊隨她身側的紅輪扶住,眼淚模糊了不遠處的燈光,她甚至沒有勇氣再朝那裡邁出一步。

紅輪隻伸出手臂讓杜書瑤搭著,感覺到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栗之後,忍不住出聲道,“王妃若是見不得……便不要勉強。”

杜書瑤卻咬著牙朝前走了一步。

眼淚順著臉上滑落,她隻看了一眼,也猜出了到底是誰害了翠翠,這裡是小春的房間前院。

杜書瑤撥開紅輪的手,命令道,“回去看護泰平王。”

紅輪遲疑一瞬,想說泰平王那裡有比他還要厲害的高手看護,反倒是她這裡,若是歹徒隱匿未走,才是最危險。

但是他對上杜書瑤泛紅的視線,卻沒有遲疑,聽從地放開她的手,假裝朝著泰平王的方向飛掠而去,實則隱在暗中繼續保護她。

杜書瑤這才咬牙快步朝著翠翠的方向走去。

人群在她到來後並沒有馬上散開,幾乎是所有人都不想讓杜書瑤看地上躺著的人。

王妃平日有多麼地寵溺這個小婢女,他們都看在眼裡,驟然間發生這種事,對於在他們心中一直纖弱溫柔的王妃來說,太殘忍了。

但是杜書瑤一步步靠近,撥開人群撲過去的時候,現場卻沒有她想象中那般慘烈,翠翠整個人被布巾裹著,深色的,像蓋著被子躺在地上,看不到她身上的傷處,隻是她身下四周的土地,在燈光下呈現比旁邊土地暗一些的顏色,濕漉漉的土腥味在這一小片的空氣中彌漫,嗆得人無法呼吸。

她還吊著一口氣,死活沒有咽下去,是有人用內力護著,也是為了等杜書瑤。

她平日總是粉嫩的小臉慘白慘白的,杜書瑤這是第一次直麵死亡,眼前幾乎模糊不清,哽咽到隻能發出一些細小的聲音。

翠翠勉力睜著眼睛,眼中一直一團亮光,逐漸微弱,根本什麼也看不清,但她就是知道來的人是誰,因為沒人會這樣溫柔地摸她額頭,待她比親生的娘親還要好了。

“翠翠,沒事的,”杜書瑤輕聲說著,手掌按在翠翠的額頭上,“馬上就好,我已經傳了太醫過來了。”

翠翠則是耗儘了全身的力氣,似乎想要從這布料包裹中伸出手,但是最終隻是鼓起來一下就垂下去了,杜書瑤隔著布料抓住了她的手,翠翠眼睛轉了轉,沒有什麼聚焦,片刻後動了動嘴唇。

吐出氣聲,杜書瑤唔的一聲握住了自己的嘴,湊近翠翠的唇邊想要聽她說什麼,她真的很努力辨認了,但還是沒能從微弱的氣聲中分辨出什麼連貫的內容。

隻聽到了一個太。

太什麼?

太疼了嗎?

翠翠眼睛閉上,杜書瑤這才敢搬動她,抱住她的頭放聲哭了出來。

她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杜書瑤是真心的喜歡這個小姑娘。

那麼鮮活的一個小家夥,現在身上冷得像是一塊冰。

杜書瑤無法形容她現在的感覺,她隻是個普通人,到了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金手指,甚至不熟悉這世界生存的規則,一步一步,戰戰兢兢的,甚至連活著都是僥幸。

可她還是忍不住恨起來,恨自己到底太心慈手軟,沒有在抓到證據前乾脆利落地處置了小春,甚至恨沒能迅速查出小春不對勁的讓她暫且稍待的皇帝,甚至恨起了這個人命如青枝一樣一折便斷的世界。

她夜路被勒死,穿越到異世,甚至於穿成個半瞎子,夫君是個失心瘋,等等所有事情,都不曾讓她情緒崩潰,可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撐不住,耳畔嗡的一聲,便在被拉著起身的時候昏死了過去。

這一夜,整個王府兵荒馬亂,先前那種平和安寧徹底被打亂,杜書瑤昏迷得很短暫,再醒過來的時候,情緒似乎被壓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方,開始堪稱平靜地指揮眾人在府內追蹤消失的小春。

命人將府中發生的一切傳到宮中,自己則是陪在泰平王的身邊,他的高熱一直不退,施針也施了,藥也喂了,但就是一直持續,太醫們個個愁眉不展,徹夜開始嘗試編寫新方子。

翠翠屍身沒有第一時間挪動,待到天快亮了,刑部主事帶人親自來到了府中,杜書瑤才將那現場交於他們,而黎明前最後未散的黑暗中,紅輪來報,在泰平王屋內發現了小春的屍體。

他將手腕割開,血全都放進了泰平王平時泡藥湯的湯池中,池水血紅的一片,看著尤為滲人。

而刑部剛好仔細檢查了翠翠身體,在她掌心發現了碎裂的玉佩一角,再檢查了小春那邊,一直折騰到中午,杜書瑤才得到了一個初步的結論。

“你說小春是個死士?”杜書瑤難以置信,看著紅輪,“可是死士不是個個武功高強,他若是身懷絕頂武藝,又怎可能沒人發現?”

紅輪躬身道,“回王妃,死士分很多種,其中一種便看著像是尋常人,隱匿在各種人群中,有些甚至會隱匿幾十年,發難之前很難被察覺。”

杜書瑤張了張嘴,紅輪將一個小木盒拿出來,隔著一層布巾,遞給杜書瑤看。

“奴屬下有人善毒,說這口脂含劇毒,沾染上一點點,哪怕是在皮膚上,也能致死。”

“這是……在小春屋內發現的?”杜書瑤確實是見過小春塗口脂,但杜書瑤隻以為那是他想要胡亂勾搭,才會這般,卻沒想到……

“難道他是想要害我?”杜書瑤想想確實,每每和泰平王在小路上碰見小春,他都各種花樣百出地吸引她的注意力,她還一度為蓮花不值,誰又能想到,小春竟然是不是男倌,而是個死士。

紅輪繼續說,“不然。”

“奴認為,他想謀害的是泰平王。”紅輪說,“這種身上沒有武功的死士,通常都是用毒,除了外物塗毒之外,常常整個人都是毒。”

杜書瑤看向紅輪,紅輪解釋道,“已經命太醫探查他的血,他死得有些奇怪。”

很顯然,他是自殺,但死也要把血放滿泰平王的浴池,這便是疑點。

很快太醫查驗的結果出來,他的血液中確實含毒,這種毒素很難用單一的藥材效用去界定,因為這種血液中帶毒,還能夠好好活著的人,通常從小便是被當做藥人養大的。

太醫滿臉的憂慮,“下官們正在對比毒性和藥湯之間的作用,所料不錯,王爺並未是因為染了風寒所致,怕是藥湯中被摻雜了這種血毒。”

杜書瑤有些撐不住地支了下桌麵,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王爺他可嚴重嗎?!”

太醫倒是立刻就道,“這點王妃無需太過憂心,血毒過重,人必死無疑,若是毒素真的十分霸道,那帶毒人本身也活不成的。”

“隻是若真的同藥湯相互起反應,怕是要重新調配,重頭再來了。”

杜書瑤並沒有因為這種說法鬆一口氣,她命人將這些發現書麵編寫迅速呈入宮中。

刑部的人全部檢查過後,翠翠被挪換了地方,重新換好了衣服梳洗好,甚至上妝,就停在了王府無人住的彆院。

她還有個母親在世,正是杜書瑤這具身體的娘家,上次她這件事皇帝做主,發落了她的姨娘後,杜書瑤未曾再打聽過,今次派人直接去尚書府中傳信給那奶娘,也就是翠翠生母。

做完了這一切,杜書瑤身心俱疲,但是整個人卻處在一種隨時要昏死過去,卻莫名亢奮到手都有些抖的狀態。

她回到了房間,泰平王燒了一整夜,依舊高熱不退,整個人都有些昏沉的樣子,杜書瑤擰了個毛巾,坐在床邊上,將泰平王的頭扳到自己腿上,將涼毛巾搭在他頭上。

對於發燒的人來說,冰涼的東西都會引起戰栗,泰平王掙開眼睛,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發現是杜書瑤之後,委屈得當場就眼淚就淌下來了,無比依戀地在她腿上蹭了蹭,那樣子不用說,杜書瑤也明白,他在難受,在委屈她沒有陪他。

杜書瑤從昨晚上開始,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府中沒有掌事,新來的那個多有不熟悉,太多的事情等著她定奪,杜書瑤根本連悲傷都無暇,整個人被架在一個很詭異的狀態裡麵,腳都落不到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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