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不是公義的 (8400,第一更)(2 / 2)

艾蒙聽見,主如此說道,祂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微妙。

“怎麼會呢?”

艾蒙還以為是主有些不滿,又在考驗自己,頓時便急忙解釋道:“這些,都不過是法典中已經有過的罪行,對他們,都不過是裁決,懲戒。”

“而真正的重中之重,卻是那些在法典中沒有規定,但卻被眾人認為的確是犯罪的行為——針對那些行為進行的裁決,才是真正的‘審判’!”

說到這裡,神官不禁雙手合十,虔誠地說道:“由審判之主,由您主持的審判!”

而就在此時,台上發生了些許變化。

首先,便是有人開始為火刑架上的底部添柴,為是十字架上添絞繩,而斬首架旁邊,也有檢查其運作是否良好的騎士……

隨後,伴隨主持神官的一聲宣告,廣場上的所有人再次恢複靜謐。

“審判開始。”

這一次,被騎士壓上台的,是一位披頭散發,身形枯瘦的老男人。

“此人身患肝病,不去尋求治愈的方法,也不離城獨居,反而數次企圖混入市場,在販賣的食物上噴吐口水,意圖將病症傳染給其他人,除此之外,此人……”

在說完這位犯罪者的所作所為之後,宣判的神官如此肅然道:“火之主在上,教約中從未有過如此罪惡的行徑,上麵沒有針對這一罪行的裁決,故而現在,我們將舉行審判。”

而艾蒙察覺,在台上的神官說到一半時,主就已經動容了。

“這種人難道還不直接殺了?”

對此,艾蒙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無奈搖頭道:“主啊,您可以審判此人,但是對於我等凡人而言,卻並沒有這個權利。”

“教約上沒有寫應該如何對待他,我們就無法對他的罪行作出裁決……所以,我們隻能祈禱。”

“祈禱?”

“是的,對您祈禱。”

如此說道,艾蒙轉過頭,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對著台上那位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枯瘦老人,祈禱。

“吾主審判之神啊——”

不僅僅是艾蒙,此時此刻,整個廣場上的數萬人,全部都齊齊對著審判台上的那個人來,閉眼,雙手合十,齊聲祈禱。

“對罪人,施以懲戒吧!”

如此祈禱道,緊接著,所有人都抬起手,數萬名夕光城的居民將自己的大拇指朝下,用力揮動之時,齊聲高呼道:“懲戒!吾主啊!懲戒他吧!”

——在這世間,隻要有人對不朽的審判之主祈禱,祈求祂懲戒邪惡的罪人,那麼,審判之主就會根據犯罪者的罪行,對其施以懲戒的天罰。

這一懲戒,並不一定立刻就會有回應,但是,祈禱的人越多,回應的速度也就越快,而倘若此人的罪行大過一定的限度,天罰就不僅僅是懲罰,而是不死不休的死亡報應。

故而審判之主也被稱之為雷神,裁決之神,懲戒的主宰。也被寓意為世界終結後,審判事間所有人的天罰神。

此時此刻,在所有人祈禱之時,蘇晝凝視著台上的那個枯瘦的老者。

他能感應到,那老者心中並無半點悔意,隻是懊惱自己沒有將自己的病痛傳染給更多的人。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都嘗嘗我的痛苦!

如此瘋狂的想法,證明神官之前的宣判所言非虛,甚至還有所保留。

“這還需要審判?如此明顯的罪行!”

心中想著,忽然,蘇晝便突然感應到,那糾纏在自己和個人空間上的無儘願力中,突然有一股願力活性化——它朝著自己聯通而來,似乎是在向自己祈求一部分力量。

【懲戒……審判……對罪人施加天罰……】

那一股願力中,冥冥中透露出這樣的信息,而蘇晝可以確定,這些願力的源頭,正是自己周圍這數萬名夕光城的群眾。

“……試試吧。”

猶豫了一會,蘇晝眉頭微皺,最後便嘗試性地對那股願力輸送了一部分力量。

登時,便有輕微的雷光在青年的周身閃動,然後一點一點歸於無形。

“這?!”

而艾蒙則是注意到了自己身側,主身上的異動,他睜開眼,看見了那閃動的青藍色電弧,心中不禁震撼:“真的回應了嗎?這就是神的回應?”

但還未等他細細思索,轉瞬間,天穹之上,陰雲翻滾的天際間,無形的力量開始凝聚。

刹那之後,一道強烈的閃光便從高空流雲間迸發而出,緊隨而來的便是滾滾而來的轟鳴驚雷——廣場上的眾人,包括神官在內都悚然抬頭,他們都看見,一道青藍色的雷光直直垂下,劈落在審判台十字架之上,那個被束縛的犯罪者身上。

——禦五極神雷真法!

蘇晝能感應到,這由自己的部分力量,混雜願力而成型的雷霆劈落之勢,和他所擅長的神雷真法之力一般無二——而在這真實不虛的雷擊轟擊間,十字架上的犯人直接就被電成了焦炭,當場斃命。

“……審判之主在上……根本就無需這麼大的雷擊。隻需要一點點征兆,響起一點雷鳴,亦或是一點電光,我們就會把他絞死的……”

雖然心中這麼想,但是實際上,艾蒙感覺簡直無比痛快,不僅僅如此,他心中的疑慮也近乎完全消散——倘若這都不能這名眼前的存在正是他所崇敬的主,那麼還有什麼事能證明呢?

而實際上,也是如此。

在雷擊劈落的第一時間,整個廣場上都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隻是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那已經燒起來的十字架,還有上麵那已經開始化作灰塵的焦炭,不發一言。

但隨後,山呼海嘯一般的狂喜讚美聲便響起。

“哦哦哦!!是神跡!是神跡啊!”

“吾主回應了!這是審判,真正的審判!”

“不僅僅如此,還是雷罰!最神聖,最嚴肅的懲戒天罰!”

僅僅是一瞬間,幾乎整個廣場上所有的人都齊齊跪下,對著那雷光劈落之地,小小的審判台跪下拜服——那是崇拜,對這雷光,對這神聖懲戒的崇拜。

甚至,就連負責宣判的神官,也都跪在地上,他驚喜無比的高呼:“這就是法典的依據!吾主回應了我們!”

“快!紀錄官呢?!用攝影水晶拍下來!我們要把這一幕發送給中樞聖堂,這是可以加速教約守則申請的‘聖跡’!”

也容不得神官不正經,不欣喜——雷罰對這輪回世界的人類來說,是神聖無比的審判明證。有著這樣的神跡作為例子,那麼這種‘故意傳染瘟疫’的罪行,就有了神的背書,下一次撰寫教約第十八書的時候,這一罪行就會被寫入教約,成為全新的範例。

“這有什麼需要跪的?!這種人還需要神來審判嗎?”

眉頭緊皺,蘇晝站立在原地,他環視了一眼仍在跪拜祈禱的眾人,心中在感覺荒謬的同時,也感覺一陣微妙。

他能感應到,朝著自己湧來的願力,在一瞬間就增加了不少——就像是萬念歸一,這在帶給他一定的力量的同時,也令束縛的力量變得更重了。

但是,蘇晝又不想拒絕……既然這些人都求到自己頭上了,還是祈求對那種罪人進行懲罰,蘇晝肯定要有所回應。

畢竟,倘若他不出手,結果導致沒有天罰,讓這個人逃脫了懲戒又該怎麼辦?他最見不得這種事情。

對神跡的祈禱雖長,但終有結束之時。

隨著神官率先起身,令騎士清掃掉之前犯罪者的焦炭骨灰,廣場上的其他普通人也都陸陸續續站起,在沉默中等待著下一次審判。

而這一次押解上來的犯人,更是令蘇晝感覺莫名其妙。

那是一對男女,應該是夫妻,他們的穿著打扮都非常講究,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產豐厚。

而根據神官所言,這一對夫妻是造船廠的工程師,他們犯下的‘罪行’,是駕駛一種全新的蒸汽船出海,探索了一座距離夕光城不遠的海島。

“這算什麼罪?!”

蘇晝當場就震驚了——他根本沒想到,這種事情居然可以和之前‘刻意傳染瘟疫’一事並列,來讓自己身旁。

但是,他卻聽見自己身側的艾蒙搖頭道:“不,吾主,駕駛帆船,漁船探索海洋海島一事,隻有風之神的信徒才能這麼乾。”

“不過這一次,他們駕駛的是一種全新的蒸汽船,法典中沒有寫,所以我們才需要神的裁決,確定這是否是罪行。”

說真的,蘇晝有些時候完全搞不懂這個世界上人的邏輯……先不談隻有風之神的信徒才能去探索這件事,既然駕駛漁船,帆船算是錯,那麼駕駛蒸汽船就不算了?教約法典上沒有寫,所以就無法判斷是對是錯了?

這和機器人有什麼區彆?

而此時,蘇晝也能聽見一旁夕光城的普通居民正在竊竊私語。

“假如這兩個人是海盜的間諜怎麼辦?”

“是啊,無緣無故跑去海上,假如是為了和海盜聯係,這就說得通了。”

“但安圖爾一家我都認識,他們人很好的,就是平時有點瘋瘋癲癲,對法典也不怎麼熟悉……估計隻是意外吧。”

“這樣啊,那就無所謂了吧……”

能感覺到道,和之前不同,這一次民眾的反應就沒那麼熱烈,而稍後的祈禱也並不怎麼誠心,所有人並不關心這一件事。

蘇晝也能感應到,這一次朝著自己彙聚而來的願力幾近於不存在,如果他不是霸主階,靈魂力量遠勝於其他人,指不定還真的沒辦法感應到這一絲願力。

自然,蘇晝沒有回應……太蠢了,因為教約上沒有寫可不可以,所以做了就算是犯罪?

這種思想簡直一塌糊塗!

“沒有天罰,沒有征兆……神寬恕了他們!”

而台上,等待了五分鐘,確定的確沒有任何征兆後,神官乾脆地宣判無罪:“釋放安圖爾夫婦。”

隻要祈禱,神便會回應,隻要有罪,審判就會降臨。

但,假如數萬人的公審審判,都沒有引導審判降臨的話,那麼無論被審判者做了什麼,此刻都會被無罪釋放。

騎士們解開了束縛安圖爾夫婦的繩索,然後兩位工程師夫婦便立刻擁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之前雷罰降臨之時,他們的腿都快軟了,還以為自己也會承受這雷罰,而現在被宣告無罪,他們一時間都腿軟的站不起來。

但即便如此,神官還是告誡了一番——雖然這種行為暫時被宣判為無罪,但倘若他們下次出海探索發現和海盜交流的話,那他們就會被立刻被逮捕,因為主曾經說過,不可與背道者交友,他們不值得任何奉獻與友誼。

而就在此時,艾蒙忽然又聽見,蘇晝困惑地自語了一聲。

“神懲戒,就是有罪。神沒有懲戒,就是無罪……但倘若神沒有時間出手怎麼辦?倘若受審判者真的有罪,隻是神誤會了又該如何?”

故而這位神官便認真地回應:“凡人誤會,難道神會誤會嗎?主啊,您是永遠公義的啊。”

“而且,即便是現在不報,未來也必然會有報應。教約中有記載,曾有人接受審判後十年內都沒有天罰,但十年後忽然有一天,懲戒降臨,將其擊斃於家中——審判可能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任何犯罪者都會受到懲戒,隻是時間長短而已。”

“除非,他們跑到海上,離開了您庇護的神域。”

對此,蘇晝默然。

對於艾蒙的信任,他隻能抬起自己的手,凝視著上麵的紋路,輕歎一聲,心中喃喃道。

“——不,神不是公義的。”

“我隻是……一個善惡由心,自由心證的噬惡魔主而已啊……”

安圖爾夫婦離開了審判台。

很快,最後一個需要審判的人就被押送上來。

蘇晝收回心神,看向台上。

然後,他便發現,被壓上台的人,年紀非常小,約莫隻有十歲出頭,性彆大約是女性。

她渾身上下布滿了外骨骼,看得出來風之民的血脈很濃厚,身後甚至有一對不能飛行的翅膀,擬態成了褐色齊腰長發的模樣。

“她不遵從教約,不信主!”

而對於這位受審者的講解,簡略到隻有這麼一句話,宣判的神官甚至懶得多說哪怕是半個字:“一位無信者,海盜的孩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