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05
林萊悟了!
——她現在正身處一個不知道能不能說是噩夢的夢中。
當即, 林萊就不用天殘老人為她介紹兩位天師,她就掐腰,擺出“我知道我是天選之人”的姿態, “兩位尊者是來收我為徒的,是吧?我曉得了。那兩位不要閒著了,即刻一展所長便是,好叫我——啊!痛!”
天殘老人收回敲她腦袋的手:“豆豆,你何時變得這麼驕傲自滿了?”
林萊語氣很古怪地說道:“師父, 你再打我一下。”
天殘老人以為她是要反省, 就不客氣地再敲了下她的頭。
林萊:“!!”
是真的痛!
林萊頓時抱頭, 做無聲呐喊狀!
她眼神還跟著死了。
緊接著,她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對著兩位天師行了一禮:“失禮了。”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 她就竄回了內室。
眾人:“??”
天殘老人:“豆豆?”天殘老人朝鐘馗和張天師示意了下,就追了過去。
然後, 內室裡就傳出了如下對話。
天殘老人:“豆豆, 你這是怎地了?”
林萊:“哈哈哈哈,我沒怎麼啊。隻是誤以為我在做夢而已,哈哈哈哈。”棒讀。
天殘老人:“我就說。好了,你不要害羞了, 跟我出去拜見兩位天師罷了——你那是什麼眼神?”
林萊:“師父, 您看我現在像是儀容整齊的樣子嗎?不對, 我現下這般和蓬頭垢麵有什麼區彆!”
天殘老人:“啊!”恍然大悟。
天殘老人隨即忙找補道:“豆豆不必這般妄自菲薄, 你當得上天生麗質難被棄這一說道的。”
林萊:“唔——這點我倒是不否認。”
外室。
張天師和鐘馗對視一眼, 笑將了起來。
鐘馗先開了口:“這女娃著實天真爛漫。”
張天師對這一評價內心自是認可的,隻是眼下的情況叫他不得不多琢磨鐘馗的一言一行。
不等張天師說什麼,鐘馗又道:“我等此次下界, 確有些唐突。”
關鍵是他們那兒時節與下界不通,因此他們也沒有想到他們這次到了下界後,已是深夜,人家女娃已然酣睡。
張天師:“沒錯。”
他嘴上附和道,可內心張天師卻覺得他們這次心血來潮下界,還真是下對了。想到這兒,張天師又瞥向那書桌上的符籙,所謂內行看門道,張天師自是能看出這些符籙都是一氣嗬成,且每張符籙都靈力滿溢,在這下界可以說每張當得是上品。由此可見,在符法一道,那女娃都不隻是入門級了,而是胸有靈光,已成氣候。
張天師心喜不已。
但他麵上不漏分毫,生怕叫鐘馗這個競爭對手看出些什麼來。
半盞茶時間後,林萊重新跟著天殘老人出來見人了。
此時的她儀容整齊,梳著雙螺髻(還是天殘老人幫忙梳的),又穿著一身竹綠色圓領袍。她本就生的好看,但更吸引人的還是她一雙眼睛靈動有神,叫人觀之可親。
天殘老人方才已經提點過她了,這次分-身下界來的兩位天師,分彆是鐘馗和張道陵張天師。
鐘馗很好認,林萊都不用天殘老人特意說明就知道哪位是他。
因此,天殘老人這麼指點她,更多還是告訴另一位尊者是哪位天師。
雖說林萊並不需要他老人家提點,就知道對方是誰。她也正因為這個,方才才恍恍惚惚覺得自己身在夢中,還因為心虛無比,須得半真半假地讓自己出糗才能渡過這個難關——林萊是預想過會和這個世界的祖師爺撞上,但是她根本沒預想過這種不請自來的場景啊,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哪怕是利用梳妝打扮的那段時間冷靜過了,此時此刻的林萊還是心臟怦怦跳。
唉。
林萊隻能厚著臉皮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上前行大禮:“晚輩林惠風,拜見兩位天師。”
她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又叩首道:“方才晚輩冒犯了兩位天師,實在羞愧,特此請罪。”嗚嗚。
鐘馗見她形容可愛,本就沒覺得被冒犯到,如今更是覺得無妨,便平易近人道:“無妨無妨,原是我等貿然到訪。是吧,張道友?”
張天師覺得怎麼好話都叫鐘馗先說了,他還能怎麼辦呢,隻能更平易近人:“自然。”他緊接著便對林萊說道:“豆豆,快起來吧。”他手一動,就將她給托起了身。
林萊連忙道謝。
心裡卻有點發毛,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這個祖師爺太親切了點。
他老人家不會是發覺到了什麼了吧?
嗯,不是錯覺!
因為稍後祖師爺和天師鐘馗回天庭時,他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
林萊:“!!”
林萊回顧了下祖師爺的一言一行,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她這天上床睡覺前都乾了什麼好事。
林萊:“…………”
林萊:‘很好,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
天殘老人這時悠悠道:“豆豆你當真討人喜歡啊。”
他不說話還好,這麼一說在林萊看來分明是對她的補刀。
她立刻打起精神來,幽幽地盯著天殘老人。
天殘老人:“?”
林萊幽幽地說:“師父,你這次好能乾哦。”這才多久啊,他就將師父候選人給帶過來了,還買一贈一。
天殘老人有些納悶:“我怎麼覺得你有些言不由衷。”
林萊並不言語,往榻上一倒,很好,她今夜注定不眠了。
祖師爺那一眼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嘛?
說起張天師。
張天師和鐘馗回到上界後,簡單說了兩句,張天師就和鐘馗分開了。
他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天師府,沉吟片刻後叫來了自己的童子,叫他去查查他茅山派的弟子名冊中可有“林惠風”——茅山派弟子不管是以何種方法拜師(即便是陰傳),其中師父都會開壇,將此事敬告天、地、人、神、鬼,還有祖師爺,所以張天師這兒便會有所有茅山派弟子的名單。
此時的張天師還以為是他有所疏漏,沒記得所有弟子。
這其實無可厚非,到底他這個祖師爺能主動記得隻有那麼些不俗弟子不是。
童子領命而去,不久後來報,言明名冊中並無“林惠風”。
張天師:“哦?”
這就奇了怪了。
不過奇怪歸奇怪,張天師覺得這麼個好苗子,既是學了他茅山派符法,那自是不能跳到對家去。張天師再一沉吟,想到先前天殘道友提及他那徒兒十分崇拜鐘馗,便想著自己還是先下手為強得好。
張天師略一準備,便出了天師府。
半路上,張天師遇到了木德星君,想到對方擅長勘破天機,張天師便喊住了對方。
木德星君聽了張天師的訴求後,很樂意為他解惑。
少頃後,木德星君便笑著說道:“恭喜恭喜——那女童與張道友你有宿世師徒緣分。”
木德星君又說了句什麼,這才告辭離去。
張天師若有所思。
再說另一個當事人。
林萊果然一夜無眠,她覺得這樣不行。
其實真說起來,她又沒做錯什麼事。她是說對這個世界的祖師爺,她並沒有對不起他過。
那她麵對這個祖師爺時,就沒道理要心虛氣短啊。
甚至她如今可是個香餑餑,她應該反過來對著這個祖師爺拿喬才是,就像是她最開始對著她二師父天殘老人那樣。
沒錯,她就該這樣。
然而林萊就是硬氣不起來啊。
唉。
她還小小埋怨上了天殘老人,想著自己要再次震撼下他老人家才行。
說起這個來,林萊其實已經有了點靈感。
這三年來,林萊已經參透了天殘老人那個“神筆馬良”神通,這個道術在她看來,本質上是個操術才對。也就是說施法者親自培、摶、畫等某物,便可利用這個道術操縱之。
再進一步說,還可能萬物皆可操-之。
林萊為此將目光放到了她不久前得到的那個蛇精內丹上,那蛇精雖然已經被她打死了,但它的精華,也就是內丹卻是留了下來。
林萊原本是在天殘老人的指點下,將這內丹當做她的大補丹,吞服後借此來增加自己的武力乃至法力。可她現在想要操縱它,借此讓那蛇精借自己的法力再現於世,但為自己所用。
這麼看的話,這操縱之,和支配之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支配之”這種法術,林萊也很熟的。
所以她就打算試試自己這個新想法,同時,也能讓自己沒辦法閒下來。
但是該來的總歸要來。
本來他們說好的,改日林萊跟著天殘老人再去正式拜會兩位天師,看大家是否能師徒配對成功,而這改日自不會是翌日、後日這般快。
不想,林萊第二天晚上進入夢鄉後沒多久,祖師爺就入夢來了。
林萊:“!”
來了!來了!
林萊拘謹地站在下首,等著這個世界的祖師爺宣告她的“罪名”。
張天師施施然地開了口:“木德星君說你我有宿世師徒緣分。”
林萊:‘嗯?’
木德星君?她之前沒和這位星君有過接觸,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傳聞木德星君曾下凡過,而他在人間界的名字叫東方朔。若真是如此,那林萊就不奇怪為何他能說出這種接近真相的話來。
難道說她的“底褲”就這麼被看穿了嗎?
尤其是她上個世界“晃點”祖師爺的那部分?
張天師見她不言語,似是默認,再一想她還尤其敬佩鐘馗的,便色厲道:“你有何話要講?”
林萊:‘祖師爺果然是來興師問罪的啊。’
可等等,這又不是她的祖師爺,他需要這麼代入的嗎?
林萊這會兒是有點觸底反彈了,還有點破罐子破摔,當下她便梗著脖子道:“這位祖師爺,您又不是真的苦主,如何好這般理直氣壯?”
張天師:“……‘這位祖師爺’是何意?還有‘苦主’?”
林萊:“啊??”
張天師:“啊。”
林萊:“………”
林萊:“…………”
什麼叫自爆,這就叫自爆。
好耶。
棒讀。
所幸凡事有兩麵。林萊如今是自爆了不假,但她同時也是自己戳破了“馬蜂窩”,如此就不至於再戰戰兢兢了。相反,她過了那個臨界點後,反而覺得這有什麼的,小事一樁,灑灑水。總之,林萊反常地硬氣了起來。
或者說,無賴了起來。
頂著這個祖師爺如炬目光,林萊很乾脆挺直腰板,將前世經曆挑挑揀揀地說了,尤其是她和她那位祖師爺的“糾紛”——祖師爺傳她五雷正法,引她入仙道,結果她臨了就那麼溜了溜了,放了祖師爺的鴿子,她到底是有點對不住他老人家的。
張天師越聽眼底越是異彩連連,等林萊說完,他沉吟片刻後道:“你當真得授了五雷正法?”
林萊:“……”
重點是這個嗎?
張天師開懷大笑起來,“好好好。”
說到底五雷正法乃是茅山派最高功法,輕易不能授人,除非徒子徒孫天資絕佳,又道心純正非常。而她既然得授五雷正法,那就更說明自己這次撿到寶了,而且人家還已然“自學成才”,都不太需要自己再如何雕琢。
好好好!
張天師喟歎道:“難怪木德星君還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原來是這個意思。”
林萊:“嗯?”
張天師坐回了上座,情緒難免高昂道:“林惠風,你和我茅山派既有如此深厚緣分,那你隻管再次拜入本門便是。唔——你直接拜本座為師罷。”
林萊:“。”
說實話林萊不是不能理解這位祖師爺的邏輯,而他老人家這個提議對她來說,是非常誘人的。想想看吧,她要是拜了祖師爺為師,豈不是相當於她成為了茅山派第二代弟子,而她爹林鳳嬌同誌是第63代,她當時便是第64代,如今她這根本就是來了個超級超級超級加輩啊。
哇嗚。
但是,我拒絕。
林萊想到自己這一天來的忐忑不安,心虛氣短,再看這位祖師爺那白撿的徒子真不錯的樣子,她就來了那麼一點點逆反心理(真是的一點點,畢竟這可是祖師爺,雖然不是她那位祖師爺,但祖師爺就是祖師爺麼)。林萊就是要皮一皮,她剝了剝自己的手指:“可我覺得賜福鎮宅聖君更有威嚴耶。”
張天師:“。”
張天師指出:“林惠風,你的尊師重道本分呢?”
她原先不是還很敬重他的嗎。
林萊理直氣壯地說道:“您不是說了麼,您是‘前我栽樹,後我乘涼’了的後我,那您怎麼好意思要求這麼多,這麼高的?”
“白嫖”就要有點“白嫖”的自覺啊,這位祖師爺。
張天師:“。”
是誰說她天真浪漫,乖巧可愛的?
話雖如此,張天師因為是白撿這麼個好苗子,心情一直很不錯,所以看她是越看越滿意,便不在意她這麼“以下犯上”。
而最終林萊還是“不情不願”地同意給自己來個超級加輩了,還彆說,雖然她隻能在心裡爽爽,又不能真舞到九叔跟前去,可心裡爽爽也是爽啊。
哇卡卡卡。
對外呢,因為張天師業已成仙,不好真身下界,也不太好頻頻以分-身下界,所以林萊再次拜師時,沒有擺明車馬地說她這位新師父其實乃張道陵張天師,她隻是含糊表示那是張道人。
當然,林萊以後再驅鬼傅魅時,都是自豪地稱自己乃是茅山派弟子的,就像是她還是林寶萊,小林法師那般。林萊得承認,她還是有些懷念那段時光的。
再有一點。
“三師父安。”
林萊正式拜完師後,就那麼聲音洪亮地對著張天師喊道。
張天師:“。”
張天師看向天殘老人,天殘老人笑眯眯地指著自己說:“先來後到麼。”
本來天殘老人還有點酸溜溜外加不爽的,可看到其他人比自己更鬱卒,他就開心了。
張天師輕哼一聲:“本座與惠風的緣分,又如何是你們之間的可比得上的。”
天殘老人:“哦——願聞其詳。”
張天師一指某個見勢不妙,試圖溜走的弟子:“你問惠風本人罷。”
他說完,就回了上界。
天殘老人:“……林惠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