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管事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將賬本交到薑芫手中:“少夫人請看。”
刁二家的眼睛滴溜溜轉著,不知在想什麼。
薑芫翻看著賬本,忽而指著一處道:“昨天采買鱖魚二十條,今天采買鱖魚二十三條。府上買的魚可真夠多的,吃得完嗎?”
刁二家的笑道:“府上主子多,自然要買的多。”
薑芫搖首:“不對。我數了數,如今府上不過十三位主人,更彆提還有像我與世子一樣一桌吃飯的,就算每頓飯都吃魚,二十條鱖魚也足夠吃兩天的。怎麼又要采買魚?既是今天又采買了二十三條鱖魚,怎麼世安院就一條見不著呢?”
丁管事和刁二家的都懵了,少夫人算的也太仔細了。
“難不成被被人吃了?又或者是虛報賬目,將多出的銀子充作買魚的錢揣進自己的腰包了?”薑芫盯著刁二家的。
丁管事乜斜著刁二家的,暗暗冷笑。
二十三條買鱖魚的銀子,她真敢貪!
刁二家的擦擦額頭冷汗,支支吾吾:“老奴每天不隻采買魚,還有豬雞鴨鵝……老奴都是先分派給各院,然後記賬。許是耽擱的時間久了,老奴把賬記錯了。”
薑芫愕然:“嬤嬤身為采買管事,居然能記錯賬,這下子我真的相信你是暫代張三家的位置了。國公府家大業大,各個賬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嬤嬤連本分都做不好,明兒我還是告與二嬸知曉,讓她給嬤嬤換個差事罷。”
刁二家的跪在地上:“老奴糊塗了,下次一定仔細,不會再犯……求少夫人再給老奴一次機會。”
廚房可是油水最多的差事,她怎麼舍得拱手讓人。
再者,但凡負責采買的,有哪個不貪的?主子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麼偏生少夫人斤斤計較呢?
而且,絲毫不顧及她是二夫人的人!
薑芫垂下眸子,少傾又抬起來,喟歎道:“罷了,既然你這般乞求,我也不是冷心腸的人,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趁早將記錯的帳改好,明天起必須仔細,若是再犯我隻能告訴二嬸了。”
刁二家的磕了個頭:“多謝少夫人,少夫人真是菩薩心腸。”
薑芫擺擺手,讓她們退下。
又吩咐道:“今天世安院沒有魚也就罷了,記得明天補上。”
刁二家的脊背一僵:“是。”
嗬嗬,讓她把賬改成對的,無異於是讓她把揣自己兜裡的銀子還回去。
居然還拿二夫人威脅她,也不看看如今把持中饋的是誰。
等刁二家的走遠,綠煙啐了一口:“少夫人可彆聽她的,那買魚的錢一準被她貪了。她打量著少夫人年紀小,糊弄您呢。”
薑芫撫摸著小黑雪白的長毛:“我自然明白。”
“為何您還饒她?”
“我想看看明天她會怎麼做。”
翌日早晨,甘嬤嬤稟報大廚房派人送魚過來了。
薑芫數了數,足足有十條鱖魚。
“雙畫,讓小廚房選兩條出來。”
甘嬤嬤笑道:“大廚房說這些都是世安院的,彆的院子已經送去了。”
薑芫點頭:“既如此,全部送進小廚房罷,午膳多做幾道魚。綠煙,你去請大姑娘到世安院陪我用午飯,二姑娘若是想來也可以。”
陸蘊蓁一進門口就道:“大嫂,你是特意讓小廚房做了魚,請我們來吃的嗎?”
薑芫站在台階上,翠色的百褶裙因風飄動:“是啊,我就是特意等著兩位妹妹與我一起品嘗的。”
“好香。”陸蘊蓁進了屋,坐到薑芫身邊,“那我就不客氣了。”
陸蘊秀也彆彆扭扭跟進去。
正準備到薑芫對麵坐下,目光一掃桌子,瞠目結舌。
一二三四五六七……
薑芫一頓午膳有七道鱖魚做的菜,她是瘋了嗎?
“大嫂,你哪來的這麼多魚?”
薑芫拿起筷子:“大廚房送來的。”
“大廚房送來的?”
“是啊,足足送了十條呢。我想著不能浪費,乾脆讓廚子多做幾道,也算是全魚宴了罷。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所以請你和大妹一起來,剩下三條,晚上給世子留著。”
陸蘊秀見她理直氣壯的樣子,冷笑連連:“十條?大嫂可知,二房與三房也隻分了兩條。五弟病著,胃口不好,吵著要吃鱖魚,梅姨娘都急哭了。大嫂反而吃全魚宴,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薑芫疑惑不解:“二妹何出此言?這是大廚房送來的,而且還說各院裡都有,我以為今天廚房管事買魚買多了。又想著大家在一處熱鬨熱鬨,才請你們過來的。二妹這般指責我,我可真是心下不安。”
“你可真會裝無辜。”陸蘊秀將筷子丟在桌上,直接出了門口,“我這就去問問母親,那些管事的到底是怎麼做事的。還是說,因著大嫂是世子夫人,就以公謀私,上趕著巴結討好你。”
陸蘊秀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大嫂,這……這是怎麼回事?”
薑芫繼續吃起來:“不必放在心上,先吃罷。”
陸蘊秀帶著滿肚子氣到了長夏居。
“二姑娘……”
不等婢女通報,她就掀開簾子直接闖了進去。
“娘,薑芫太過分了!”
譚氏揮退了伺候的仆婢,拉過她的手,嗔怪道:“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身為國公府嫡女,應該端莊嫻靜,怎麼還如此沉不住氣?就算你再討厭她,也不該直呼其名。”
“娘,你不知道大嫂有多過分。”陸蘊秀不情不願地改了口,“我們二房這麼多人,隻分得兩條魚,大嫂竟然在吃全魚宴。”
譚氏唇角扯了扯:“哦,有這回事?”
“我是親眼看到的。”現在那鮮美的魚香還在她鼻端縈繞呢,但是她再想吃,也不能厚著臉皮留在世安院。
這也使她更憤怒。
“娘,依我看,定是府上那群管事拜高踩低,知道她是未來的國公夫人上趕著用公中的東西巴結她呢。您現在不但主持中饋,更是長輩,可不能坐視不理,定要教訓她一番。”如果讓老夫人知曉就更好了。
譚氏眯著眼笑了笑:“剛好我有些事要與你大嫂說,便去世安院瞧瞧罷。”
陸蘊秀喜形於色:“我陪您一起去。”
譚氏起身走出門口:“你留下。”
天氣越發熱了,到了午後,守門的婆子昏昏欲睡。
譚氏站在樹蔭下,讓婢女去敲門。
守門婆子被驚醒,打開門瞧見來人,賠笑道:“原來是二夫人。”
譚氏直接抬腳進去。
婆子忙攔住她:“二夫人,您不能進去。”
譚嬤嬤麵色一變:“你這刁奴,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你麵前站著的人是誰嗎?”
婆子苦笑:“老奴當然不敢自作主張阻攔二夫人,是少夫人下令,任何人要進去須得經過稟報。”
“二夫人可是長輩。”
婆子麵露難色:“但……這是少夫人的命令。”
譚氏更加確定,薑芫就是讓人鎖上大門在裡麵吃獨食!
“放心,若是少夫人責怪你,我替你擔著。”
譚嬤嬤推開守門婆子:“聽見沒有,還不讓開?”
守門婆子權衡一番,咬咬牙打開門。
她不敢得罪薑芫,更不能得罪二夫人。但是二夫人是長輩,少夫人不能與她對著乾。
所以,讓二夫人進門是正確的。
薑芫正和陸蘊蓁吃魚,守在門口的綠煙匆忙進來:“少夫人,二夫人來了。”
薑芫用不緊不慢的用帕子擦手:“請二嬸進來罷。”
陸蘊蓁打了個飽隔,飲下一盞茶:“母親……母親怎麼來了?”
滿桌子的剩魚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話音剛落,譚氏就走了進來。
“本不該突然來打擾芫姐兒,實在是有重要的事要與你說……蓁姐兒,你是何時來的?”
譚氏坐在椅子上,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碟碗:“蓁姐兒來陪你大嫂用午膳嗎?”
譚嬤嬤揉揉眼睛:“怎麼有如此多的魚?”
譚氏笑容收斂:“這是廚房送來的?”
她站起身,突然一團黑影直撲門麵。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臉上傳來劇痛,被尖利的爪子亂撓一通。
她顧不得形象,叫聲淒慘:“救我,救我——”
眾人這才驚醒,全都圍上去。
譚嬤嬤急聲道:“少夫人,這……這哪來的一隻黑鍋底似的貓?”
薑芫大驚失色,將小白拎下來道:“小白,快停下!”
小白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掙脫她的手,從譚氏身上跳下來。伸展了一下優美的身段,又舔了舔前爪,斜睨了譚氏一眼,領著門口看戲的小黑走了。
一黑一白兩隻貓明目張膽的離開,譚嬤嬤目瞪口呆。
“那隻撓了二夫人的黑貓叫啥?”
綠煙好心提醒:“小黑。”
雙畫糾正道:“你記錯了,叫小白。”
綠煙一拍額頭:“呀,這名字真難記。”
小黑,小黑……
譚氏聽著這名字,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一下子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還在想,那隻黑鍋底貓不但抓傷了她,還敢鄙視她,她一定要殺了它報仇!
譚嬤嬤扶著譚氏,扭頭對薑芫道:“少夫人,您養的貓抓傷了二夫人,您覺得該如何處置?”
眾人看見譚氏疤痕交錯的臉,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小白也太狠了……
薑芫似乎也嚇傻了,許久不語。
譚嬤嬤顧不得尊卑上下,再次冷聲道:“少夫人,此事您該給二夫人一個交代。”
薑芫咬咬唇:“我……我知道。但是二嬸的傷最重要,還是先請大夫為二嬸看診罷。”
譚嬤嬤壓住怒火:“還要勞煩少夫人遣人送二夫人回長夏居,再請大夫過去。”
“這是當然。”
屋裡一陣兵荒馬亂,終於將譚氏主仆打發走了。陸蘊蓁身為女兒,也跟著去了。
薑芫癱倒在美人榻上,撫著吃撐的肚子,歎了口氣:“早知會發生這種事,我就該少吃點,剛才我差點站不住。”
雙畫見自家夫人毫不擔心的模樣,差點急哭了:“少夫人,二夫人受傷了。”
薑芫點頭。
“二夫人是在我們院裡受傷的。”
薑芫再次點頭。
“二夫人是被小黑……不對,是被小白抓傷的。”
薑芫眨眨眼睛:“我知道啊。”
綠煙也急地跺腳:“少夫人,您這次真的是狠狠得罪了二夫人,說不定二夫人還會逼您處置了小白,您看咱們是不是該想個對策?”
薑芫坐直身子:“嗯,是該想個對策。”
綠煙湊到她麵前:“不然少夫人派人去叫世子回來,世子定然能幫您解決,就像上次鏡子的事一樣……”
“叫我回來幫你什麼?”陸維景一身石青色直身,步履徐徐走上台階。
一進門,清淩淩的目光就落在薑芫身上。
吃得太飽,實在不想站起來。薑芫動了動身子:“一點小事。”
“何事?”陸維景坐在她身邊,掃視著屋裡的人。
綠煙看了薑芫一眼,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他。
陸維景滿臉寫著不可思議,凝視著身邊人。
薑芫輕咳一聲:“就是這樣。”
一室寂靜,隻聽到廊下的風鈴發出一陣陣清脆響聲。
陸維景手肘撐在美人榻的扶手上,以手扶額,笑聲無奈:“薑芫,你真是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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