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想過葉子會死的。
想過或許她會很痛苦地死去, 因為這裡的殺人犯沒有一個不喜歡折磨人的。
但“想”和“看到”是不一樣的。
真正讓他崩潰的點不在於小女孩兒受過多少嚴重的傷,身前遭受過怎樣殘忍的對待,而是她掙紮了。
全身都是掙紮求救的痕跡, 她朝路口伸出手, 眼睛死死地盯著外麵, 最終定格的也是朝外爬動的姿勢。
在她死後, 或許是生前,隻剩下一口氣的情況下,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她曾經那麼努力地想要活下去、試著活下去, 卻在無儘的絕望之中迎來了生命的終結。
林見秋甚至沒有聽到過她求救的聲音。
如果他再早一點回來, 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是不是就能救下她了?是不是至少能見到她最後一麵, 叫她笑著閉上眼睛?
……
理智告訴他,想那些問題沒有意義。
他回來得再早,結局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對方有那麼多人,他隻能孤軍奮戰,說起“結盟”放在彆人眼裡可以稱之為笑話。
他們仍舊有絕對的權利與能量, 想要殺死林見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更遑論一個毫無抵抗之力的小孩子。
那些人不在意那個小孩子, 更想看林見秋的笑話,但他們不殺林見秋, 卻去殺那個孩子。
輕描淡寫地像是撚滅一個煙頭那樣簡單的事情。
這不是林見秋回來早晚與否就能阻止的結局, 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翻來覆去地回想。
午夜夢回時都會看到那個孩子睜大一雙帶血的眼睛, 幽幽地問他。
「你為什麼不救我。」
他寧願她死前最後一個念頭是恨自己, 而不是無儘的絕望與掙紮。
有人藏在陰影處看著他。
林見秋抬起頭正對上他的視線,男人有恃無恐地咧嘴衝他笑,滿身淋漓的鮮血毫不遮掩。
他就是凶手。
至少是凶手之一。
林見秋很想強迫自己退開, 轉身、離開,就像之前無數次強迫自己放棄自殺的念頭一樣。
最後大概是失敗了。
那時候的事情他記不太真切,隻記得他大約跟那個男人打了一架。
林見秋年輕、身體素質好、反應快,打架不單純靠力量,而更善於用頭腦計算,怎麼用最小的力獲得最大的效果,不過更多的還是用在逃跑上。
不正麵衝鋒,才是避免消耗的最佳方式。
這些習慣幾乎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但憤怒總能讓人失去理智,也時常會超出本能,變成衝動。
他好像完全沒有再想到逃跑的事,什麼計劃、未來通通拋之腦後,跟男人扭打在一起全無章法,靠著一雙拳頭,身上被捅了好幾刀也始終維持著亢奮的狀態。
持刀的男人完全不是對手,被擰斷的手根本抓不住東西,哐當一聲刀落地,拳頭就砸斷了他的鼻梁,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裡,哭著求饒,一點也不像個變態殺人犯的模樣。
林見秋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他。
那一瞬間他無所適從,想的是,葉子不在了,他還想要出去嗎?
.
後來的事情就是一陣混沌的迷霧。
大約小半個月之後,林見秋站在殺死葉子的另一個凶手麵前,手機被另外的人強行塞了把槍。
凶手吊兒郎當地笑,似乎篤定了林見秋不敢開槍。
葉子的死亡也變成了一場遊戲,如果找不到真凶,林見秋就會死,如果找到了,林見秋可以隨意處置他。
換句話說他們希望他殺了凶手,甚至為此提供了一些作弊性的便利。
林見秋渾渾噩噩,最終也站在了凶手麵前。
葉子是被三個人合謀殺死,雖說是受了幕後人的指示,但折磨一個年幼的孩子至死則是出於他們自己的意願。
當時留在林見秋麵前的是其中膽子最小的,被揍了一頓之後逃跑,自此不知所蹤,另一個早已經死在彆的地方了。
眼前這一個,是主謀,也是主力。
是他依次指點另外兩人在什麼位置、使什麼工具、用多大的力,他用相機錄下了女孩子臨死之前的慘叫,此刻就掉落在不遠處,在林見秋麵前一遍遍地重複播放。
林見秋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不動,自有人幫他動。
這場遊戲的規則製定者是一直關注著林見秋的那一個,委托也是他隨心地下達,他想看到林見秋能被逼到什麼程度,這時候卻不太有耐心。
他招了招手,便有魁梧的小弟一腳踢向凶手的膝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