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大乾一個很複雜的地方。
一方麵,諸如河北道處置使衙門,幽州大都督府兩個衙門,一文一武,都是大權在握的存在。
且對於對方衙門,有著足夠的掌控。
一聲令下,便可以輕易決定有司長官的生死。
另外一方麵,河北道又存在大量的的世家、豪強,以及邊遠地區,存在著大量當初朝廷安置的蠻夷,以及被大乾征服的小國。
這些地方勢力,雖然名義上尊崇著大乾,但實際上存在很高的獨立性,成為一個又一個的國中之國。
朝廷也曾大規模打壓地方勢力,強盛時,便是諸如先前沈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都要偃旗息鼓,低聲下氣。
然而沒過幾年,隨著天災人禍的頻頻出現,朝廷對於地方的控製力卻又驟然鬆弛。
這也和朝堂上的相公們,架空了皇權,一個個隻為家族和自身考量有很大的關係。
當然,這也不能說,河北道便不重要了。
事實上,朝廷不僅重視,還專門設置了河北道處置使這個官職。
此官職相當於一道最高文政之長官,甚至有一定調兵職權,即便是身為燕王,名義上掌控軍權的河北道大都督,都要看其臉色行事。
起初聖人還有意削弱處置使,而加強屬於自己嫡係的軍方。
尤其是營田使、折衝府這一類的存在,不僅僅給與軍權,還讓他們侵吞了部分文管係統的全力。
讓軍方在困難之中,還過了幾天勉強算是個人的日子。
但是這種日子的存在時間並不長,朝廷便開始裁軍了,如同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而事實上,處置使在大權被不斷削弱之時,也是極其恐怖的存在。
處置使不僅處理民政,還要為朝廷穩住河北道轄下的各大大小小的都護府,同時抑製地方上豪強、世家勢力的膨脹。
財權、官吏的升遷考核、外事權在朝廷體係運轉之中,都有相當大的能量。
甚至說,抵禦隨時可能南下的突厥和契丹,也是其職責的重中之重。
幽燕之地對於大乾來說很不重要,因為經濟中心並不在此地,大乾的兵員也不集中此地,朝廷對此地的控製能力相對比較弱。
但從另外一方麵,幽燕之地對朝廷來說,又很重要。
因為這裡幅員遼闊,有大量的平整的土地,有豐富的淡水資源,隨時可以養出一個割據政權來。
所以此地即便是朝廷不看重,先前派遣的官吏,一般也是在中央政治鬥爭中失敗被貶謫,但頗有治國之能,手腕強硬之輩。
可如今隨著相公們玩弄權術,把持朝政,此地成了一個地方向中樞蛻變的地方。
如今你的河北道處置使,乃是孫思祜。
其人乃是先帝便在朝時候的老人,寒門出身的他,從一個小小的縣尉做起,可謂是一步一個腳印,最後做到了州長史。
但很多年,也止步於長史。
甚至因為聖人執掌大權時,在鎮壓地方叛亂不利,差點被逼投河自殺,而為聖人所惱,直接貶為了國子監博士,在皇城一口氣教了十幾年的書。
眼看著這輩子估計就當一個教書匠了。
聖人甚至在禦案上寫下,孫思祜無能,唯學識過人,可為一教書先生,不可重用的字眼。
但萬事總有轉機。
孫思祜的轉機便是教書期間,認識了不少門生。
其中不乏豪富、身份高貴卻不學無術之輩。
孫思祜借著博士的身份,為其大開方便之門。甚至隻要錢財給的足,為其揚名立萬都可以。
於是乎,這些門生大肆進貢,讓其家中資產越發的充盈。
而其人也趁機通過賄賂,結識了不少朝中相公。
這些相公隻是讓門生為其鼓吹,一直不上朝的“聖人”便蓋了印璽,給了他做河北道處置副使的機會。
到了河北道之後,孫思祜起初還算是比較老實,但隨著相公們的幾封書信抵達,便控製不住了。
因為他隻是個副使,而處置使依然空缺。
他若是不好生笑納,朝廷很有可能會派遣一位處置使過來。
到時候他彆說升遷,進入中樞無望,甚至於在地方上連點權柄都沒有。
他不想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
於是乎,便徹底放下麵子,開始對地方大肆宰割。
而恰在此時,朝廷有意加稅。
他便借機大肆摟錢,並且連地方豪強和富戶也不放過。
一時間,河北道哀嚎遍野,無數人因為他的存在,家破人亡。
甚至那些投靠了中原的異族也沒放過,家中有錢的奪錢,無錢的便將牛羊牽走。
不少異族人,為了躲避賦稅,放棄了耕種了多年的土地,直接趕著牛羊,重新回到了茫茫的大草原。
而漢人則是連跑的地方都沒有,很多百姓為了活著,不得不賣田賣地,賣妻賣女。
處置使衙門內。
兩位地方大員正在飲酒。
他們分彆是主管行政,身為二把手,實際上卻掌握一道之民政大權的處置副使孫思祜。
另外一位則是主管一道刑名按劾之事的按察使周文海。
此時孫思祜的一雙滿是皺紋的老手,正在兩個含苞待放的小娘身上肆意遊走。
這兩個小娘,乃是前些日子從幽州城的一家富戶中搶奪而來,一個是富戶的妹妹,因為富戶之父離世,由富戶供養,另外一個則是富戶的親閨女。
二者皆相貌出眾,當時手下一眼便相中了這兩個小娘,便給搶了回來。
孫思祜一眼相中,當天便來了個梨花壓海棠,給人家兩個小娘破了身。
到如今,孫思祜越玩越喜歡,這日子便是會客也帶在身邊。
當然,周文海身邊兒也是有女子相伴,不過周文海愛好略有不同,他還是比較喜歡異族女子,尤其是通過絲路來的蠻夷女子。
身姿高大,身材豐滿,此時懷裡坐著個大食佳人,正在給他喂酒。
二人邊吃邊聊,聊著聊著,便將話題落在了滄州上麵。
周文海親了一口大食女子的鎖骨,對著孫思祜說道,“滄州長史剿滅反賊,救滄州於火海之中的折子,處置使如何看?”
孫思祜吃了一口小娘用舌頭遞過來的蠶豆,嘴裡嚼了嚼,旋即冷笑一聲說道,“剿滅反賊自然是真的,畢竟當地不少豪強家園被破,不少村落也被屠戮一空。”
“但刺史逃命途中喪命,縣令戰死,他臨危不亂,拯救敗局。”
“還有什麼滅敵八萬,這種話他還真的能吹得出來。”
“梁山賊也從未敢號稱十萬眾。”
“管他是真是假,這奏折上頭一等的功勞,可是留的你我的名字,若不是我們提前布置鄉兵救援,跟他裡應外合,滄州城早就陷落了。”
周文海喝了一口酒水,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