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蠱銀令人莫名悚然的目光下,封琪最終還是沒有拿起項鏈。
“……不要嗎?”
蠱銀看著停住動作的封琪,語氣似乎有些失落。
如果封琪不拿的話,他就沒辦法開口向封琪借用臉皮了。
畢竟,蠱銀是真的想要跟封琪做朋友的,他嚴格遵守著人類社會對於朋友禮儀的規定,不會強行奪走封琪的臉皮。
沙沙——風吹過山林,發出樹葉摩擦的聲響。
將封琪從短暫的恐懼中喚了回來。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封琪驚疑不定地收回了手。
然後,她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麵前人身蛇尾的怪物。
以往雖然鎮子上到處流傳著鎮外有個吃人肉怪物的傳言,但封琪卻從來沒有將那樣可怕的傳言放到蠱銀身上。
她相信蠱銀是個善良的怪物。
而事實上,根據這段時間的相處,封琪也已經確定,蠱銀就是一個養在山林中的少年人而已。
不通人情世故,性格卻溫和無害。
但是這一次,在心中莫名的恐懼感下,她突然真正意識到了蠱銀的非人類之處。
想起最近鎮子裡逐漸多起來的蟲,還有那些被咬傷的鎮民們,封琪不禁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避開了蠱銀的視線。
蠱銀醜陋的臉現在不隻是讓她感到厭煩了,還有些自己不願承認的恐懼。
不過封琪自認是個善良溫柔的人,暫時還是不想將自己的恐懼展現出來。
那樣未免太傷人了,也顯得她之前口口聲聲將蠱銀當做人類看待的言論太過虛偽。
不過雖然如此,封琪還是沒了繼續跟蠱銀聊天的心情。
剛來就想離開這裡了。
但在蠱銀可怖的直勾勾的目光中,封琪還是故作鎮定地詢問蠱銀手中珠寶的來處,以此來遮掩情緒。
“山後麵的山洞裡,有很多。”
蠱銀友好地指了指身後的大山。
封家鎮地處山腰,世代都被籠罩在這座大山下,古時候依靠著大山生活。
但步入現代社會後,已經很少有人會冒著被野獸襲擊的危險進入山林深處了,也就沒人會發現大山深處有什麼東西。
封琪猜測是一些古墓洞窟之類的,被蠱銀這個生活在深林中的野人怪物發現後就據為己有了。
畢竟是個從未接觸過人類社會的怪物,不懂得什麼叫做古墓,也不懂得這些珠寶的價值。
隨便找到些許珠寶也隻當是些不值錢的,亮晶晶的東西。
“蠱銀你還真是好運,這些首飾在外麵價格很貴呢。
所以雖然你戴上這些首飾很不好看,但是自己留著吧,以後說不定能換錢用,我就不用了,謝謝好意。”
封琪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多了。
被嚇到的她心情不太好,不小心將真心話都說了出來。
她雖然一直覺得蠱銀長得醜,但還是很善解人意的,並沒直說過。
現在不小心說漏了嘴,不禁有些歉意地看向了蠱銀。
當然,在目光觸及蠱銀臉上醜陋的疤痕後,她還是頓了頓,避開了。
即使蠱銀五官不錯,但那臉上密集的縫合線痕跡還是讓封琪有些無力接受。
聽到封琪的話後,蠱銀冰涼的豎瞳有些暗淡下來,並沒有生氣,而是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什麼。
封琪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
畢竟她說的都是真話。
蠱銀確實長的很嚇人。
以後留著這些珠寶傍身也是條出路。
不然就隻能一輩子像頭野獸一樣待在山林裡老死了。
當然,也可能因為食物缺乏,或者傷口感染死去。
野獸到底不是人類,活的有今天沒明日的,即使蠱銀是個強大的怪物也不例外。
就是可惜了那條很漂亮的玉石項鏈了。
封琪的目光流連在那條項鏈上,咬咬牙還是沒有拿走。
她自我安慰是不想占了蠱銀的便宜。
可其實內心深處也清楚,是蠱銀剛才的目光令她心有餘悸。
其實封琪還想問蠱銀怎麼今天突然想起來要送給她首飾了,舉止還變得那麼奇怪。
但是封琪的直覺告訴她還是不問為好。
所以封琪停住了話茬,示意自己要走了。
不管剛才蠱銀究竟怎麼了,反正今天的蠱銀讓她很不開心。
她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
“長得不好看……就不會有人喜歡嗎?”
哪怕一點點的可能性都沒有嗎?
就在封琪準備離開這裡的時候,蠱銀突然出聲問道。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背上縫合線的痕跡,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幾天,他每天都在撕扯自己手背上的皮膚,就像前幾天在教堂裡偷看神父彌撒時候一樣。
但是每一次撕扯過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醜陋的縫合線沒有消去,隻有皮膚下的蠱蟲在不斷修複殘損的身體。
可他卻依然不死心地每天都在繼續。
蠱銀覺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每天腦子裡都是神父的身影。
而每一次回憶都會讓他認識到自己與神父的天壤之彆。
神父光滑的皮膚上從來沒有這些醜陋的痕跡。
其他人類也是,全都是光滑漂亮的皮膚。
神父的美麗和他的醜陋太過鮮明,以至於他最近的情緒愈發低落,撕扯皮膚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直至白骨森森也不罷休。
對於封琪臉皮的渴求更是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
而在得到了封琪剛才的拒絕之後,蠱銀的心情也徹底跌落了穀底。
不過這種低落情緒應該不是因為對神父產生了好感。
畢竟他可是自己好朋友的敵人,他怎麼可能會對他有好感呢。
這可不是正常人類該做的事情。
他那麼在意麵容,那麼在意人類會不會喜歡上一個麵容醜陋的人,隻是因為他受不了自己的醜陋了而已。
沒有其他原因。
是的,沒有其他原因。
蠱銀在心中如此向自己解釋著。
在地麵盤了三圈的尾巴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焦躁地拍打著地麵,像是在忍耐著內心深處的不安。
聽了蠱銀的問話,封琪看了眼蠱銀。
以為是蠱銀在隱晦地向自己告白。
畢竟之前成為朋友的時候,蠱銀對她的態度就很體貼,近乎舔狗。
即使封琪是個不太會看透人心的人都能察覺出來蠱銀對自己的在意。
封琪是個直性子,不太會隱藏情緒。
意識到這一點後,眼底不由得露出了些許嫌棄的情緒。
人身蛇尾的怪物雖然有著人類的麵容,但醜陋不堪。
唯一的優點就是身材還算不錯。
但是那高大怪異到讓人隻能仰著頭才能看到的個子便足以將這唯一的優點抵消。
封琪自認為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看到這個高大的怪物都會嚇得驚聲尖叫,更彆提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了。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跟蠱銀直說,不然就太過分了。
於是封琪委婉地表示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
“……長得不好看其實也沒關係,我們以後都會是好朋友。”
但不會有除此之外的其他關係。
空曠的山林裡,蠱銀低著頭沒說話。
他其實並沒有仔細聽封琪在說什麼。
因為他已經從封琪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醜陋的麵容沒人會喜歡的。
如神父那樣的人類更是完全不可能。
封琪看著情緒消沉的蠱銀,猶豫了下,還是離開了。
她覺得蠱銀需要自己冷靜一下。
畢竟她確實不可能喜歡上蠱銀,她喜歡的隻有男友封運。
蠱銀沒有阻攔封琪離開。
事實上,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在意封琪的離開。
封琪走出去許久後回頭看,還能看到那道人身蛇尾的身影在空地上盤著,垂著腦袋似乎很是沮喪的樣子。
封琪皺著眉,心中的恐懼逐漸散去。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被鎮子裡的鎮民給嚇到了,才會將蠱銀看得十分恐怖。
蠱銀這種茹毛飲血的單純怪物,說不好聽點,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根本沒有那麼可怕。
封琪這樣想著,便也沒將剛才心中的恐懼當回事。
繼續朝著鎮子的方向走去。
今天她沒有心情繼續外出了,索性回家休息。
*
而此時的山林裡,
蠱銀也回到了自己的洞穴裡。
他身材高大,居住的洞窟也格外寬敞。
洞窟內各種四通八達的通道不知通往何處,隻有洞外露出些許亮光讓整座洞窟不至於完全陷入黑暗。
沙沙——
蛇尾鱗片摩擦地麵的聲音傳來,還有許多更加怪異的摩擦聲。
當洞口的亮光完全照射進來才能發現,那些摩擦聲來自地麵上厚厚的一層紙狀碎屑。
像是蛇蛻,又像是其他更加可怖的東西。
蠱銀遊動到洞窟的亮光處,來在洞內的水潭邊,看著自己倒映在水麵的影子,眼神陰鬱。
看了一會兒後,他又從雜草鋪就的床鋪下拿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上麵寫著破損難辨的童話二字。
這本書是他最近才得到的。
憑借著他從鎮子裡偷學來的些許知識,勉強能讀懂這本書上的內容。
裡麵美輪美奐的童話世界讓人憧憬。
但即使是在美好的童話世界裡,醜陋之人的結局也是悲慘的。
隻有一個是不同的。
在那個故事裡,醜陋的巫婆將自己全身的皮膚都剝了下來,換上了美女的皮膚後獲得了美麗的麵容。
看著這篇童話故事,蠱銀麵露羨慕。
“……可是,是騙人的。”
蠱銀怔怔地看著書,半晌,才低低地說著。
少年人的聲線磁性而乾淨,卻又透露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病態。
蠱銀的目光落在洞窟內厚厚的一層紙屑上,有的破碎不堪,有的卻能看出是一張完整的皮膚。
像是有誰親手將自己的皮膚撕扯下來過。
而即使完整地剝了下來,他也沒能變得好看起來。
刺啦——
漆黑的指甲上抓著一片撕下來的皮膚,蠱銀看著這片血淋淋的皮膚,豎瞳裡滿是不甘。
醜陋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忍受的麵孔根本不可能有人喜歡。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神父那張溫和漂亮到極點的麵容,蠱銀蒼白的指尖深深陷入血肉之內,繼續撕扯著破碎的皮膚,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痛楚一樣。
隻有他泛紅的眼睛和顫抖的手指在說明他並非感知不到疼痛。
他隻是太渴望變得正常了。
但這終究是徒勞。
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水潭已經被蠱蟲們染紅了。
密密麻麻的細長蟲子們沿著破損的傷口修複著被他撕碎的皮膚,將一切都恢複成之前的樣子。
蠱銀看著自己身上的縫合線痕跡,一向冰冷的豎瞳內終於露出了符合少年人的委屈和怨恨。
怨恨著為何隻有自己如此醜陋不堪。
看了一會兒後,他用蒼白的手指遮掩住了臉龐,像是不想再看見自己的臉。
“究竟怎麼做才能……”
“怎麼做……”
蠱銀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瘋狂。
再沒了平時的冷靜。
他最近越來越在意麵容了。
即使以前也對自己醜陋的臉孔感到不滿,但也沒有到這種近乎瘋狂的地步。
蠱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他隻知道自己不想再這麼醜下去了。
他想要變得漂亮,變得正常。
就像那些整天待在神父身邊的信徒們一樣正常。
而不是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偷看神父的彌撒。
山洞裡,不知過了多久,蠱銀才鬆開遮掩著臉龐的手,無精打采地趴在地麵上,看著洞外封家鎮的方向出神。
是不是因為缺少了美女的皮囊所以才失敗的呢?
要是能借到封琪的臉皮就好了,那樣就能試一試了。
蠱銀垂下滿是鬱色的眸子,感覺一切問題又回到了最初。
要得到封琪的臉皮就要成為很好的朋友,可是他沒能完成封琪的願望,沒能給神父一個教訓,現在也沒辦法得到封琪的皮膚。
翻看著童話書上的內容,蠱銀看著其中幾頁有關友情的故事,有些出神。
不同於電視裡的完美無缺,在這本偏向黑暗風格的童話書裡,有些友情是會破裂的。
而破裂後的友情似乎就是仇人關係了,是可以隨意剝下仇人皮囊遊街示眾的。
要是他跟封琪也友情破裂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這麼困擾了。
不用絞儘腦汁地向封琪借用臉皮。
蠱銀如此想著,仿佛幻想到了自己變得好看後的樣子,水潭裡的倒影不禁勾起了嘴唇。
露出扭曲而又如孩子般愉快的笑意。
不過片刻後他就又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哪有剛成為朋友就盼著友情破裂的。
作為一個正常人,他不可能會那樣做的。
就像他與自己的好友站在同一陣線,對抗神父一樣。
他是個對友情很忠誠的友人。
蠱銀提到神父,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了神父的模樣。
最近每一天傍晚他都會悄悄躲到教堂裡,想得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去教訓神父。
可是每次都無功而返。
隻有每天早晨躲在暗處偷看神父彌撒時才能得到些許安慰。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神父做彌撒時溫柔的表情,比他想象過的母親最溫柔的神情還要溫柔。
但是蠱銀知道這並不是自己喜歡上了神父,背叛了好友。
大概是他單純地喜歡這個教派而已。
如果他是個人類的話,大概也會信仰這個教派吧。
畢竟神父每次做彌撒的時候虔誠的麵容和聲音都會讓人著迷,足以體現出這個教派的吸引力了。
蠱銀想到這裡,嘶嘶地吐著信,抬頭看著山洞外的天色。
似乎在期待著天色變暗。
那樣他就可以再次趕往教堂了。
沒有其他原因,他隻是想要在明天早晨的彌撒時占一個觀看的好位置而已。
等待的時間總是分外漫長的。
當天色終於暗了下來的時候,蠱銀便立刻出發前往了鎮子方向。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晚的鎮子比起往日要熱鬨許多。
即使天色暗的很快,鎮民們也依然沒有回到屋子裡休息的意思。
往日即使是為了傳教,他們也會在夜晚回到房子裡進行禱告,而不是在大街上亂逛。
蠱銀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像是人類彼此憎恨毆打後留下的氣息。
他隱在暗處的蛇尾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順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過去,而是繼續朝著教堂的方向遊動了過去。
雖然現在鎮子上到處都是人,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一路小心地前往教堂。
他體內的蠱蟲也在興奮地亂動。
不知道是因為鎮子裡彌漫的血腥味,還是因為快要到教堂了。
蠱銀看著自己手臂下滾動的蠱蟲,強行將它們壓了下去。
自從第一次見到神父之後,他身體裡的蠱蟲就開始變得不聽話了,一天看不到神父就會變得躁動不安。
甚至還會反抗他的命令。
這種宛如左右手不聽使喚的行為讓蠱銀很是煩躁。
但是他也沒辦法,隻能每天都過來。
當然,他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尋找教訓神父的合適時機。
他每次都是如此對自己解釋的。
很快就來到了教堂附近,蠱銀停住了身形。
因為他在教堂裡嗅到了很多人類的味道。
以往的這個時候,教堂裡早已沒人了。
現在卻還人頭攢動。
蠱銀躲在暗處,看到教堂的人們簇擁著神父高挑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
“神父,他們實在欺人太甚了!”
“是啊,那可是您親自洗禮的信徒,這就給搶走了!”
“必須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下午打了一架,可是他們仗著人多勢眾就把人搶走了,太囂張了!”
酒疏走在人群中央,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教堂外的陰暗處,那裡似乎有一道陰森的影子躲藏著。
雖然看不到具體身形,但酒疏還是能認出那道影子的主人是誰。
“帶我過去吧,去看看我們的同伴現在怎麼樣了。”
酒疏收回視線,抬頭,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露出柔和自然的笑容。
極具親和力的麵容讓信徒們眼中的信賴和憧憬更加濃厚。
對所有信徒來說,能看到酒疏臉上的笑容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激勵。
“好的神父!”
說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就往鎮子的另一頭走去。
蠱銀龐大的身體不便遮掩,隻能遠遠地跟在後麵,無法靠得太近。
但他敏銳的聽力還是能聽到些許動靜。
酒疏身邊的信徒們都在說什麼同伴,恥辱之類的話,好像是有信徒被人抓了,直接影響了神父的麵子。
畢竟剛剛接納了信徒就被人綁走,完全是在打神父的臉。
作為神父最忠實的擁躉,信徒們為此大動肝火。
每個信徒都感覺是自己被人扇了好幾巴掌一樣,咽不下這口氣,甚至大晚上還要叫來酒疏去主持大局。
隻為了給酒疏出一口氣。
作為一頭習慣了茹毛飲血,不懂人情世故的野獸,蠱銀其實不太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他聽不懂,便隻是盯著酒疏的背影不放,不再在意其他人。
然而同時,每一個靠近酒疏身邊的人類都是他注視的對象。
目光是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陰冷和嫉妒。
本來這個時候他該躲在教堂裡看著酒疏睡去的,可是現在,這段安靜美好的時光卻被這些人類給占據了。
真是該死的人類。
他們明明已經擁有了漂亮的皮囊,光滑的皮膚,卻還要搶走他最後微不足道的時間。
要是能剝下他們的皮膚就好了,那樣他們就能體會到他此時的感覺了。
長長的蛇信吐出,蠱銀此時的豎瞳裡滿是煩躁和怨。
“……”
不,不對,他也是人類,不該對人類抱有惡意的。
他們都是被神父蠱惑的無辜鎮民而已。
神父是壞的,他們才是好的。
蠱銀晃了晃腦袋,將自己剛才的殺意掩埋了下去。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隻是想要教訓神父而已,沒有其他目的。
而且那些人類的皮膚並不是最光滑的,剝下來也無法讓他變得好看起來。
說服了自己之後,蠱銀便重新遊動在鎮子的黑暗裡,漆黑的鱗片在地麵摩擦出沙沙聲響。
繼續跟著酒疏等人的步伐前進。
他始終不敢承認自己的真實想法,像是一旦承認就會緊接著認清自己永遠也無法靠近那個漂亮人類的事實。
隻有以教訓為借口,他才能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靠近。
而不是自卑地遠離。
*
今晚的封家鎮格外熱鬨。
年久失修的道路和路燈也攔不住鎮子上下嘈雜的腳步聲音。
此時的封琪還在街上徘徊。
她其實早該回家的,可是臨到家門口她又覺得自己在跟男友生氣,不能那麼早回去。
不然就好像是她向男友妥協了一樣。
隻會讓男友越來越不在乎自己。
於是封琪就這麼一直在街上遊蕩了一下午,光是躲避那些向自己傳教的鎮民就已經耗費心力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空閒的小房子,坐在屋簷下休息了幾個小時,睜開眼就發現鎮子裡人聲鼎沸。
許多人都朝著封家鎮祠堂的方向走去。
封琪有些好奇地張望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
最後還是擔心祠堂那邊出事情,小心地跟了過去。
她跟在人群最後,倒也沒多少人注意到封琪。
這讓她鬆了口氣。
不過她高興得太早了,她終歸是鎮子裡最漂亮的女人,不可能永遠不引人注意。
不多時,她的身邊就走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封琪認出了那人。
是她小時候很要好的朋友小陸。
那時候他們是同一個幼兒班的學生,關係很好。
封琪還記得那時候的小陸還是個很活潑的孩子,整天跟在她身後當小跟班。
當時還有不少人說小陸暗戀她,害得封運都吃醋了。
現在想來也是一件趣事。
封琪想到童年時期,不禁露出了些微笑容。
不過此時的小陸跟小時候的他已經大不一樣了。
此時的小陸正麵色狂熱地跟在一眾教會成員身旁,趁著人們都擠在路上的功夫,對著鎮子裡其他不信教的鎮民發放傳單。
麵容是顯而易見的疲憊憔悴,但眉宇間卻難掩亢奮,再沒了小時候的懵懂可愛。
“封琪?是你嗎?好久不見啊,早就聽說你回來了,一直沒機會見你。”
小陸也看到了封琪,他熱情地走了過來,滿臉笑容。
似乎還跟小時候一樣暗戀著封琪。
封琪客套地笑了下,終究沒好意思像躲避其他傳教人員一樣直接走開。
小陸還算友善,沒有一上來就傳道,而是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談論著小時候的趣事。
但是他手中緊握著的厚厚的聖經,和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還是出賣了他。
封琪一眼就看出小陸準備說服自己入教。
小陸與封琪同齡,現在不過二十出頭,是鎮子裡少有的年輕人,按理說應該更加理智才對,不該被神父欺騙的。
可是他還是被神父騙得團團轉。
封琪想到這裡,不禁憐憫地看著小陸,不等他開口傳教,就打斷道:“小陸,你還是離教堂遠一點吧,那個神父不是什麼好人。”
小陸聞言,臉上的笑容都變淡了許多:“封琪,神父是個很好的人,你不要汙蔑他。”
封琪恨鐵不成鋼:“你交了多少贖罪金了,還沒得到教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