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聲音?攝像頭看不見人影啊!】
【好像是神父!老天,居然當麵說出來了,如果真的是鬼附身,他會被厲鬼殺掉的吧!】
【神父看得見嗎?快點逃啊!快點!這厲鬼很凶的!】
【我倒沒看出有多凶,隻是主播的臉色確實白的跟紙一樣,確實有點嚇人,神父應該也能看出來吧!】
【……總之還是先離開這裡為好。】
直播間裡,多嘴多舌的觀眾們還在不斷刷屏。
酒疏的目光落在手機上,片刻後才抬起眼看向‘愛蘭’。
這個容貌姣好的年輕女性此時臉色發白,眼珠中的戾氣不見了蹤影,反而有種顯而易見的慌亂。
與之相比,神父的目光卻顯得異常平靜,等待著‘愛蘭’的回複。
看著神父那雙漂亮的眼睛,厲鬼的大腦一片空白,喉嚨乾澀到發不出一絲聲音。
氣氛一時間變得愈發緊張起來。
此時的教堂裡隻剩下那些信徒們虔誠的禱告聲,教堂外的鎮子街道上,似乎就連霧氣都變得沉重了許多。
“不是,他們在撒謊!”
最終,厲鬼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語氣僵硬。
雖然一直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否會被神父發現,但當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厲鬼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從容。
這對一隻滿腦子隻有殺戮的厲鬼來說是極不正常的。
尤其是這脫口而出的慌亂之詞,頗有種掩耳盜鈴之感。
任誰聽了都會覺出其中異樣。
“……”
意識到這一點後,它陷入沉默,突然有些不敢再看神父的眼睛。
便扭動著僵硬的頸椎,低下頭,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緊張到微微顫抖的蒼白手指。
它不是在害怕被神父發現身份。
真的不是。
厲鬼猜測自己大概是在穿梭時間時弄亂了腦子,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奇怪的。
它不該這麼奇怪的。
何必要在意呢,不過一個可以輕易被殺掉的神父而已。
【神父他知道了!】
【這樣的話,神父他應該不會再討厭我了……】
而此時,身體裡的蠱銀也在喃喃自語著,原本還絕望嘶啞的聲音中慢慢湧上了希望。
【神父知道後一定會想辦法處理掉你這個厲鬼的,對,他不會討厭我的,他隻會討厭你,隻會討厭你!】
蠱銀激動起來。
他看到了與神父重歸於好的希望。
說他天真也好,懦弱也罷,蠱銀還是無法接受自己與神父永遠無法在一起,甚至要被神父永遠憎恨著的事實。
現在哪怕隻是一點渺茫的希望都會讓他興奮到無以複加。
蠱銀的聲音將厲鬼從恍惚中喚醒。
厲鬼回過神來,還來不及嘲諷蠱銀的天真,就聽到耳邊傳來神父溫和的聲音:“這樣啊,是直播套路嗎?”
“網上的事情確實真假難辨……”
說著,神父將手機還給了厲鬼,似乎真的相信了厲鬼的這番言辭。
【不是吧,就這麼相信了?這神父也太好糊弄了。】
【攝像頭怎麼還不打開啊,我真的想看看主播現在的表情,那鬼一樣蒼白的臉真的不會引起懷疑嗎?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樣啊!】
【拜托彆再演戲了行不行,有本事來個真鬼,現在裝神弄鬼的真沒意思,虧我看了之前的靈異視頻特意搜索到這裡……】
顯然,直播間雖然已經黑屏,但是由於愛蘭之前的靈異視頻被上傳到網絡上,熱度越來越高,這個直播間裡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眾人七嘴八舌吵作一團,有的擔憂著神父等人的安危。
有的人則看熱鬨不嫌事大,完全不相信有真正的厲鬼存在。
【喂,不相信有鬼還在這直播間裡呆著乾嘛……】
【不相信的,你們一定是被鬼遮眼了,知不知道什麼叫鬼遮眼?鬼想讓你們看見什麼就看見什麼……】
厲鬼僵硬地從酒疏手中接過手機目光掃過屏幕上觸目驚心的“厲鬼”等字眼,努力勾動嘴角,模仿著正常人類的樣子露出微笑。
似乎想要借此來反駁直播間中的胡言亂語,證明自己並非鬼附身。
但厲鬼慘白的膚色卻讓這微笑顯得格外陰森。
酒疏看著厲鬼臉上瘮人的笑容,彎起眉眼,聲音依然柔和:“你好像有點緊張,還在擔心那些鬼魂的事情嗎?彆擔心。”
說著,神父伸出手,輕撫了下‘愛蘭’的頭頂。
這是上帝教派神父們通用的祈福方式,用來安撫信徒們。
感受著頭頂的溫暖,‘愛蘭’身體一僵,隨後才放鬆下來。
“在教堂裡,主會保佑祂的羔羊們。”
神父站在‘愛蘭’身旁,垂眸看向‘愛蘭’的時候,眼珠在光線的折射下有種水晶寶石般的澄澈感。
溫柔的語氣仿佛也多了幾絲曖昧。
‘愛蘭’與神父對上視線,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後才有些狼狽地收回目光。
厲鬼覺得現在這個女人的身體肯定有什麼疾病,以至於心臟跳的快極了,仿佛下一刻就會跳出來一樣。
一會兒就去處理掉這具煩人的身體。
‘愛蘭’陰鬱的眉眼低垂著,思考著各種處理屍體的方式,似乎毫不在意神父對自己的溫柔舉止。
耳根卻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泛起了微微的紅。
【不是的!不是的!它在騙你!它在騙你!】
【神父不要相信它,它是怪物!是怪物!】
蠱銀的聲音壓抑而絕望。
僅有的希望在眼前破滅,這種感覺讓他幾乎要徹底瘋掉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逐漸變得虛弱。
蠱銀明白,如果再不快點想辦法趕走這個占據自己身體厲鬼,他就會徹底消失了。
原本心中的種種妄想,那些立場之間的愚蠢的糾結,終究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原本還在友情與神父之間糾結,現在卻連觸碰神父的資格都失去了。
最可怕的是,這個厲鬼還會傷害神父。
無論如何,蠱銀都不想神父受傷。
可是現在的他對一切都無能為力,弱小,悲哀。
從始至終它都是一個隻能生活在陰暗角落裡的怪物,醜陋且可悲,不切實際的期望著能踏足光明。
到現在還要連累神父受到傷害。
或許神父討厭他並沒錯。
因為他太無能了,太軟弱了,根本就不該存在。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是抱著要教訓神父的想法才去接近神父的。
現在被討厭,被憎惡了,也隻是咎由自取而已。
這個厲鬼就是自己的報應。
無數絕望情緒的擠壓之下,蠱銀蜷縮在軀殼角落裡的靈魂忽明忽暗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這本該是厲鬼喜聞樂見的場麵。
隻等到蠱銀的靈魂徹底煙消雲散,它就可以放開手腳進行自己的複仇計劃了。
可現在厲鬼卻意外地沒有多少在意了,它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神父身上。
雖然剛才已經將鬼附身的事情糊弄了過去,但是厲鬼還是無法將注意力從神父身上移開。
就像是不受控製一樣,目光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跟著神父的背影。
神父現在正在教堂裡安撫其他信徒們,隻是並未伸出手撫摸他們的頭頂,而是笑容淺淡地看著他們。
雖然離那些信徒太近了,有些礙眼。
但是……這不也說明神父隻對它特殊。
意識到這一點後,厲鬼有些晃神,抿緊了嘴唇,漆黑瞳仁讓人看不分明,隻是有些僵硬地摸了摸發燙的耳朵。
半晌才收回了手。
恰好此時,信徒們的禱告聲告一段落,旁邊幾個女性信徒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她們將聲音特意壓低,但對於厲鬼來說,還是可以輕易聽到。
厲鬼聽到她們在議論自己。
“……神父好像對她特彆溫柔呢……”
跟之前從豬籠裡解救出來的女性一樣。
這些女性信徒大多都是從鎮子裡家庭中逃出來的家庭婦女,歲數不一,有的年輕些,有的則滿臉皺紋,布滿了歲月的滄桑。
年輕些的女性顯然更加關注神父的一舉一動。
“錯覺吧,神父對我們都是一樣的!”年長一些的女性說著,虔誠而狂熱地看了遠處翻看聖經的神父一眼。
在這些常年遭受家暴,不得解脫的女人眼中,神父就是拯救她們逃出苦海的神明,自然不會對神父有絲毫質疑。
“神父是很好,但是那個女人可不一定很好,你看她穿的花枝招展的,滿臉狐媚相,走路時還離神父那麼近,明顯另有企圖嘛!”
年輕些的女人小紅有些嫉妒地瞥了不遠處的‘愛蘭’一眼。
她當然也是對神父充滿尊敬崇拜的。
但到底年輕些,對神父懷著些不可明說的心思,現下儼然打翻了醋壇子,話裡話外透著一股酸氣。
小紅早就看不慣愛蘭了。
從一開始進了教堂就纏著神父不放,還滿口瘋話,說什麼厲鬼索命之類的荒謬言論,根本不像個好女人。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愛蘭’的容貌確實姣好。
比鎮子上公認的第一美女封琪自然是不如的,但比她們這些在鎮子裡蹉跎了大半生的女人們可要好看許多。
神父對她動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神父不會喜歡上她了吧?”
小紅憂心忡忡,眼中也流露出了惶恐不安。
如果神父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外來女人,那就很有可能跟著她離開封家鎮。
不會再待在這座偏僻落後的小鎮了。
她實在是太害怕失去神父了。
失去神父後就會回到過去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嘗過現在的自由滋味後任誰都無法再忍受那些被任意打罵的日子了。
“不會的……不會的……”其他女人安慰著,心中卻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
小紅也強笑著安慰自己:“是啊,可能隻是看那個女人臉蛋比較好看才溫柔點罷了,神父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是啊,大概隻是圖新鮮,喜歡多看幾眼那張臉罷了,其實根本沒什麼好看的。”
畢竟神父本人才是那個真正的美人。
愛蘭與之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說著,她們將目光投向了‘愛蘭’。
卻有些意外的看到‘愛蘭’拿出手機,正用前置攝像頭看著自己的臉,似乎在臭美。
隻是這個名為愛蘭的外鄉人姿勢多少有些僵硬。
就像一具屍僵已久的屍體,關節間時不時變化發出咯吱怪聲,給人以強烈的違和感。
喜歡?
喜歡這張臉嗎?
‘愛蘭’看著鏡頭裡的麵孔。
毫無血色,五官卻能看出女性特有的秀美。
雖然遠不及神父的俊秀,卻已然能稱得上是俏麗了。
神父喜歡這張臉?
不喜歡蠱銀的臉了嗎?
是因為情蠱的命令嗎?
現在不喜歡蠱銀了,轉而開始喜歡這個女人了。
這正是厲鬼想要看到的。
沒人比它更清楚蠱銀的精神之脆弱了,隻需要再多一點點刺激,就可以將他徹底擊垮。
然後,這具身體就徹底是它的了。
【……也是,蠱銀你的臉太醜了,神父喜歡上彆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厲鬼嗤笑著,忽略了內心莫名興起的壓抑情緒。
它隻是突然覺得手機鏡頭裡的這張臉很礙眼罷了,很想要撕碎,沒有緣由。
並不是在嫉妒這張麵孔。
畢竟它可不是蠱銀這種蠢貨。
蠱銀蜷縮著,眼神空洞,似乎已經聽不到厲鬼的聲音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醜陋不堪,也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神父。
但是每一次直麵真相,都還是會讓蠱銀感到深深的絕望,氣息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微弱起來。
見此,厲鬼睜大眼睛,開心到嘴角幾乎要扯到耳根了。
不過片刻後,吸取了剛才差點被抓現形的教訓,它還是收斂了臉上駭人的笑容,繼續裝出了一副正常的模樣掩人耳目。
這樣就對了。
這樣絕望淒慘的蠱銀才是它最想看到的。
上一世和這一世的他,全都該一樣悲慘才可以。
那個即將步向幸福未來的蠱銀是錯誤的,幸好現在已經被它修正了。
蠱銀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就像它一樣,任何比它幸福的可能性都不該存在。
神父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雖然長得很好看,但那個終日對其他人笑顏相對的神父大概率隻是個麵善心黑的自私人類罷了。
厲鬼吞噬過無數鬼魂碎片,對於人心的卑劣之處再了解不過了。
從前世的記憶來看,神父也不會是例外。
前世,神父死後就被發現侵吞了不少教會的資產,可謂是表裡不一。
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這種心思貪婪,放縱自身欲.望的人類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蠱銀那個蠢東西。
一頭又肮臟,又醜陋,毫無價值的怪物。
也隻有蠱銀這種蠢到極點的蠢貨才會以為自己真的能跟神父產生感情。
要是沒了情蠱,蠱銀根本連跟神父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是個惡心的怪物。
想到這裡,厲鬼又想起了蠱銀腦子裡的那些記憶,真的快要惡心吐了。
在封琪和神父之間搖擺不定,性格軟弱,優柔寡斷,天真而愚昧。
過度在意自己的外貌,過度依賴所謂的好友封琪。
這樣的蠱銀無疑是厲鬼最討厭的過去的自己。
這種可悲的家夥趁早死掉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想著,厲鬼低著頭,用手指抓撓著光滑的臉頰,等待著蠱銀的徹底消亡。
蠱銀已經被困在軀殼的角落裡徹底沉默下去了,呆呆地睜著眼睛,明顯已經喪失了求生意誌。
厲鬼知道再過不久自己就能成功了。
現在的厲鬼很有耐心。
正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想想該怎麼處理這鎮子上的人類。
還有這具身體,從頭到尾都很礙眼。
放在臉上的手指用力按下。
直到在臉上留下一些紅印,厲鬼才神色陰鬱地收起了手。
尤其是這張臉。
要不是現在不宜引起神父的懷疑,它現在就想把這張臉撕碎。
看向教堂裡的其他信徒,厲鬼麵無表情地將目光落在了神父身上。
這個神父又在對其他人微笑了。
果然是個沒有分寸感的家夥,隨便就對其他人如此親近。
真是放蕩。
等到得到了自己的身體後,他一定會好好調.教這個虛偽的神父的。
有了情蠱之後,這個虛偽的神父應該會比上一世有趣得多。
此時的教堂裡,其他女人還在小聲議論著愛蘭。
厲鬼收起手機,目光隨意瞥了眼她們。
上一世,這些女人全都死掉了。
死在了鎮民們集體逃離鎮子的前夜。
為了避免女人們逃出鎮子後揭發鎮子長久以來的罪行,所以她們全都要被留在鎮子裡。
就像他一樣,永遠留下來,成為被鎮壓在鎮子下的怨靈們,在漫長的歲月中互相撕咬,像養蠱一樣,養出最強大的厲鬼。
厲鬼歪了歪頭,收回目光,麵無表情地垂眸看著自己染著指甲油的手指。
愛蘭的身體是一具很典型的養尊處優的城市女人身體。
與那些拚湊在它靈魂上的手臂們很相似,又不太相似。
厲鬼對著頭頂的燈光,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的手臂,蒼白瘦削,燈光下的影子卻依稀能看到幾雙遍布傷疤的手臂。
有男有女。
看上去怪異而醜陋。
厲鬼依稀還記得自己前世也有過很在意外貌的時候。
但是隨著死亡來臨,他的靈魂也變成了著東拚西湊而成的怪異模樣,就不再在意了。
它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了。
跟蠱銀完全不一樣了。
它才不在意神父會不會喜歡它的外表。
它隻需要讓神父永遠待在它身邊就好了,等到玩膩了再殺掉。
如此才算是最完美的複仇。
“好了,今天的禱告就到這裡了,諸位可以自行回家了,注意不要在外逗留。”
神父站在教堂禮台上,宣布了今天的儀式結束。
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雖然鎮子裡的霧氣依然飄動著,但已經沒有了早晨時候那麼壓抑。
酒疏說完,看了眼台下依然低著頭的厲鬼。
雖然霧氣沒有那麼壓抑了,但是酒疏能察覺到鎮子裡的空氣愈發潮濕,顯然有什麼不妙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酒疏想了想,收起手中的聖經,轉身離開了教堂大廳,回到了休息室。
厲鬼直到神父離開才抬起頭,看了半晌神父的背影,一言不發的模樣讓人摸不透它的心思。
厲鬼沒有察覺到,隨著神父的離開,原本就絕望的蠱銀變得越來越沉默,鎮子裡的霧氣也隨之越來越潮濕了。
霧氣籠罩的陰霾之下,似乎有比之前更多的陰翳在滋生,將整座小鎮都覆蓋在了一場彌天大霧之中,窺不見出路。
“哎你看,那家夥還在盯著神父看,搞得跟多癡情似的,真是!”
小紅小聲地說著,表情嫉妒到微微扭曲。
神父雖然對她也不錯,態度溫文爾雅,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溫柔,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小紅,神父對這個‘愛蘭’的態度是明顯不同的。
這讓小紅根本無法忍耐心中的妒火,一直說個不停,連同伴們都耳朵聽出了繭子,無可奈何地散開了。
她們還要回家繼續禱告,沒空留在這裡聽小紅嘮叨。
這讓小紅愈發鬱悶,不知道姐妹們為什麼不跟自己一起同仇敵愾。
難道就不怕神父因為愛蘭離開小鎮嗎?
“你說是不是,你是男人,應該也覺得那個叫愛蘭的很可愛對吧,但是你知不知道這種人心思很重的,根本不是好女人!”
小紅沒了同伴訴苦,便隨便坐在一旁跟另外的信徒說話。
恰好是一直在座位上瑟瑟發抖不敢說話的胡子男。
胡子男自從‘愛蘭’回到大廳的那時候開始就變得極其安靜,一句話都不敢說。
此時卻被小紅逮個正著,不得已聽了一耳朵的訴苦。
“噓——彆,彆說了!”
胡子男聽著小紅的埋怨,臉色愈發蒼白起來,幾乎跟死屍差不多了。
“為什麼不說,有什麼好怕的,我就是覺得她是個狐媚子!”
小紅以為胡子男在偏袒‘愛蘭’,當下就氣不打一處來,聲音也提高了一些。
聽著小紅在教堂大廳裡回蕩的聲音,胡子男捂著頭,嚇得渾身打顫。
“彆……求你了彆說了!”
胡子男真的很想立刻離開這裡。
但是教堂外也不一定安全,相比之下,還是留在教堂裡為好。
但是這教堂裡同樣也有讓胡子男恐懼的東西。
沒人知道胡子男在看到‘愛蘭’跟在神父身後回來時候的恐懼有多麼強烈。
似乎所有人都沒有看到那個頂著‘愛蘭’皮囊的怪物。
隻有他看到了。
‘愛蘭’白皙的女性皮囊之下是無數雙纏繞在一起的手臂,蛇一樣詭異的長尾,幾乎要將皮囊撐爆。
那些手臂遊動在皮囊下,像是一個不相稱的怪物套著一件不合身的人皮外套。
每一個五官都是歪斜的,肢體也都扭曲變形。
那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幾乎要將胡子男嚇得屁滾尿流。
尤其是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怪物就是他之前晚上看到過的那個厲鬼。
那個有著無數雙手臂,渾身慘白可怖的厲鬼。
它進到教堂裡來了。
可能礙於上帝的威嚴,它不能顯露真身,隻是頂替了人類的皮囊潛入了教堂。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個可怖的厲鬼還是闖了進來。
如果被它發現自己全都看到了,胡子男知道厲鬼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他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所以胡子男隻能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可是眼前這個小紅卻不停地在招惹那頭可怕的厲鬼。
胡子男後背寒毛直豎,知道自己已經被那頭厲鬼盯上了。
“……”胡子男臉色煞白,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他現在不敢離開教堂。
隻能寄希望於那厲鬼不敢觸怒上帝的威嚴,不敢在教堂裡大開殺戒。
可是眼角餘光一瞥,胡子男正好跟厲鬼的目光對上了。
那雙漆黑無光的眸子看上去無比駭人。
“土地娘娘保佑……上帝老爺保佑……保佑保佑!”胡子男又開始神神叨叨起來。
小紅皺著眉,看著胡子男發癲,有些厭惡地坐遠了一些。
這座鎮子裡的男人大多都是這副德行,動不動就會信仰些莫須有的神明,其實根本就是些邪神。
隻有上帝才是真正存在的。
而胡子男這人之前為了進教堂,就差跪在地上祈禱了,結果現在居然在教堂裡念叨其他野□□字。
果然他們這些男人都是些利欲熏心的虛假信徒。
小紅沒了繼續訴苦的興致,準備離開了,看了眼窗外霧氣蒙蒙的天色,莫名覺得渾身發涼。
她看了眼還在發癲的胡子男,站起身就準備走,可誰知一個沒注意就撞上了一具冰涼的身體。
砰——
小紅被撞的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抬頭一看才發現是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同樣起身往這邊走的‘愛蘭’。
近距離看這個外鄉女人,小紅發現‘愛蘭’的臉色異常蒼白,跟死了幾天放在靈堂守靈的屍體一樣。
‘愛蘭’個子一般,與小紅平視,垂眸看來時候卻莫名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小紅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她也不知道‘愛蘭’有沒有聽到自己之前詆毀她的那些話,因此難免覺得尷尬。
剛想要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抬起頭卻對上了‘愛蘭’陰森漠然的目光。
明明隻是個普通的女人而已,氣場卻強大到可怕,讓人連看都不敢多看幾眼,總覺得心頭發涼。
莫名的恐懼讓她不敢再去搞什麼幺蛾子,隻能匆匆離開。
教堂裡很快就空蕩蕩的了,小紅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教堂裡。
走到門口時候,小紅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愛蘭’纖細窈窕的背影徑直朝著胡子男所在的方向走去。
現在胡子男是除了‘愛蘭’以外,唯一還留在教堂大廳裡的信徒了。
小紅仔細看了看,發現胡子男渾身顫抖到快要停止呼吸了。
就好像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懼的東西一樣。
能有什麼恐懼的東西呢?
不過是一個想要勾引神父的普通女人而已。
頂多眼神很可怕罷了。
小紅這樣想著,下一秒就看到‘愛蘭’的手臂搭在了胡子男旁邊的椅子背上,手臂垂落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扭曲臃腫,怪異可怖。
小紅看到‘愛蘭’彎下腰,像一具移動不便的屍體一樣,以一種怪異扭曲的姿態看向癱軟在椅子上的胡子男。
漆黑瞳仁中隱約映出滿是暴戾的豎瞳,它張開蒼白的嘴唇,對著胡子男輕聲說了一句話。
聽完這句話後,胡子男當場就嚇得涕泗橫流,嘴裡連連念叨著胡話,像是被嚇瘋了。
颯——
教堂外的風聲更大了,小紅嚇了一跳。
她沒能聽清‘愛蘭’的話便收回目光,下意識逃離了教堂,然後又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
還是直奔家的方向而去。
她家離教堂不遠。
自從脫離了原本的家庭後,她就跟其他姐妹一樣,租住在了教堂附近的舊公寓樓裡,雖然各種生活設施都破舊不堪,電梯也經常出問題,但是最大的好處就是離教堂特彆近,能隨時看到教堂的景色。
尤其是站在家中的窗戶旁邊,甚至還能窺見教堂大廳裡的模糊影子。
回到家後,
原本該繼續禱告的,但想起剛才的那一幕,鬼使神差的,小紅放下了手中的聖經,轉而走到陽台上,扒著窗戶往教堂方向看。
小紅視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大廳裡胡子男已經不見了蹤影。
隻剩下了‘愛蘭’直挺挺坐在大廳裡,手上不知在擺弄著什麼布料,一針一線的認真縫合著。
胡子男去哪了?離開了嗎?
小紅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她猜測著一定跟‘愛蘭’對胡子男說的那句話有關係。
雖然胡子男本身就不算太正常,但是也不至於嚇成那副德行吧。
這讓小紅實在是好奇‘愛蘭’究竟對他說了什麼,能把他嚇得麵無血色。
簡直像是被厲鬼索命一樣。
想起厲鬼,小紅就不禁想起了剛才看到‘愛蘭’影子的那一幕。
“……剛才是幻覺吧。”小紅喃喃自語。
‘愛蘭’雖然是個明顯水性楊花的女人,但是影子怎麼也不會是那種奇怪的樣子,就像是無數雙殘肢拚接起來的怪物一樣。
小紅自我安慰了一番,心中卻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卻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麼。
而此時,教堂大廳裡,原本還在認真縫製的女人‘愛蘭’卻像是察覺到了他人的窺視一樣,抬起頭看向了小紅的方向。
小紅心頭一緊,立刻拉上了窗簾。
緊張到手都發抖,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害怕。
教堂內,看著被拉上的窗簾,厲鬼歪了歪頭,收回了目光,繼續縫合著手中的東西,直到完工之後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看著自己的傑作,片刻後,它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了小紅家的窗戶上,嘴角的弧度怪異極了。
它很喜歡看到人類恐懼的模樣。
就像之前一樣,能讓它感覺到無比興奮。
這樣的它才是最正常的,而不是麵對神父時那個奇怪的自己。
想起神父,厲鬼又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到了不遠處的休息室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