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雪一點一點地落在地上,整個小鎮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白色。鄉下的小鎮上,蒂娜圍著厚厚的圍巾,仰著頭望著黑色鐵門上的花體。
金色字漆隨著歲月的侵蝕已經掉落了不少,隻能依稀辨認出“養療所”幾個字。
門隨著風吱呀地敞開一條縫,蒂娜走進去後,關上門,裡麵是一個小花園,花園不寬,呈長方形,兩邊有兩道土牆,靠牆種了綠蔭成行的杏樹,走到儘頭有一道荊棘籬笆,外麵就是田野了。冬天的時候樹是光禿禿的,田野裡也被雪覆蓋著。枯葉堆積在腳下,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被清掃過了,也許是這裡的人怕冷,雪也積得很厚,踩在腳下陷入一個深深的腳印。
再往前走是一個四層高的房子,牆上爬滿了枯枝,紅色的屋頂,白色的牆。蒂娜打開了大門,大廳裡倒還是有人坐著,一個修女拖著腮坐在一張椅子上昏昏欲睡,桌上的茶水還是熱的。
“你好。”蒂娜說道,“請問今天還能探望病人嗎?”
修女醒了過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低頭翻看記錄,“今天是可以的,但是隻能四十分鐘,這是上頭新規定的,多一秒也不行……”
“嗯,請問……”
“不要打斷我的話,”那個修女皺了皺眉頭,“我還沒說完,上頭也通知下來,為了讓病人得到更充足的休息時間,你隻能在十點鐘以後才能上樓,你也知道樓上那些個人的脾氣,一旦被打擾了那鬨騰得可是連警察都拽不住,不管怎麼說這一點是不能違背的。現在的時間是……”她低了頭,掏出懷表,“……九點差十分,我還不能幫你開門,你得再多等等……”
蒂娜說道,“可是我要探望的那個人,她一直都很安靜,從來也不會……”
“我知道,”修女說道,“所有來探望的人都是這麼保證的,我可不敢讓這種意外事發生了。十點以後才能探望,不然就離開。”
蒂娜點了點頭。
直到鐘表指向十點,那修女清了清嗓子,“好,現在讓我來看看,你要探望的人在……你要探望的人是誰?”
“梵妮艾倫。”蒂娜的眼睛落在修女手中的一遝厚厚的資料上,“記錄在1927年的入院記錄單上的第2頁,她住的房間號是1420,啊,就在一樓走廊最儘頭,靠近杏樹栽種的地方。”
修女翻紙的手指頓了一下,她迅速地找到了那個人的資料,將它抽出來掃了幾眼,“梵妮艾倫……”她看向蒂娜的眼神變得有一些同情,“十點以後,將它遞給一樓守門的總管,他會幫你開門的。”
蒂娜謝過了修女,離十點還有一個小時,她本來想問修女有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卻見她又托著腮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蒂娜將資料卷起來放在手心,走出了大廳,來到了門口的院子裡。
沿著白色的牆往前走,一棵光禿禿的杏樹慢慢地出現在視野,它的枝頭落了雪,壓得細長的樹枝彎成了一個弧度。靠近樹邊是一個窗戶,窗簾沒有被完全拉上,窗戶開著一條縫,窗戶外麵被釘上了幾條鐵條,歪歪扭扭地斜在那裡。
即使這樣,稍微走近一點,就可以看到房間裡的場景,裡麵光線很昏暗,猶如畫家筆下一抹黯淡的筆觸,朦朦朧朧地可以看到一個身影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柔軟的長發披在肩頭,到末端的時候調皮地卷起。蒂娜走過了,敲了敲窗戶,那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仍舊是那樣坐在那裡,臉朝著牆上的一幅畫,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蒂娜打了一個噴嚏,那人的手指動了動,在把頭往這個方向側過來的時候,蒂娜後退幾步,踩著雪快速地離開了那裡。她跑到外麵,用身上僅剩的錢買下了幾個麵包和奶酪,頂著大雪跑回了養療所。
她也沒有再亂逛,在大廳裡站了一會,當大廳裡的落地鐘敲響十下的時候,她聽見有人掏出鑰匙的時候。監守的人來了。
“我是來探望梵妮艾倫的。”蒂娜將資料遞給監守人,他腆著肚子懶懶得掃了她一眼,側過身讓她進門。
鵝黃色的糊牆紙,高處發白的花葉飾邊都卷起來了,因為紙下麵墊的帆布沒有鋪平,整張牆紙都是顫巍巍的,繡了紅邊的白布簾子,交錯地掛在窗子上,房間很空,靠裡有一張桃花心木床,旁邊還有一個五鬥櫃上。一個有著柔軟長發的女人靜靜地坐在床上,雙手擱在腿上,仰著頭怔怔地望著牆上的一幅畫。蒂娜進門的時候,她甚至也沒有看她一眼。
蒂娜將她買來的東西放在五鬥櫃上,然後坐在床上靠近她,小聲地說,“老是看著一樣東西,不覺得累。”
女人轉頭微笑著說,“你怎麼來了。”
她的微笑很溫柔,她的眼睛顯得更大,眼珠在陰影中是黑色的,在稍亮的光線下卻變成了深藍,仿佛具有一層層深淺不同的顏色,越靠裡首越濃,越接近表麵的琺琅質就越淡。這樣美麗的眼睛卻帶著朦朧的霧氣,看向蒂娜的時候,那層恍惚久久地沒有散去,迷霧一般繚繞著虹膜。
那霧氣在看著蒂娜的時候越發濃烈,她疑惑地問道,“啊,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蒂娜知道她在期待另一個人,一個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人。
她耐心地說道,“我叫蒂娜,蒂娜艾倫。”
女人歪了歪頭,“我是叫梵妮艾倫。你怎麼認識我的。”
蒂娜微微一笑,“你看我們的名字裡都有‘艾倫’,我們有著相同的姓氏,所以我們是一家人呀。也許你忘記我了,但是我還記得你,媽媽。”
女人略微驚訝地看著蒂娜,她仿佛想起了什麼,試探地問道,“……你是我的女兒嗎?原來已經這麼大了,可是昨天我抱著的時候,明明就隻有那麼大…….”她比劃了一下,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真是奇怪呢,才一天就長得那麼高,不過我很開心,我很開心又見到了我的女兒……”她有一點語無倫次,又像是想通了什麼,輕啟貝齒,“原來蒂娜已經那麼大了呀,好像在做夢。”
她美麗的眼睛望著蒂娜的時候是空洞的,又似乎在望向了某一處的記憶裡。
“……好像在做夢呀……”她恍恍惚惚地說道。
蒂娜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她顫抖了一下,沒有拒絕。
“不是做夢,我確實已經那麼大了,媽媽。我已經是霍格沃茨三年級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