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橫波漫無目的地在玉京街上走著。她幼時也曾隨著娘親和爹爹偽裝成普通一家三口的樣子在玉京閒逛,隻是到底時隔多年,往日記憶越發稀薄,如今玉京的一切隻讓她覺得陌生。
走馬觀花般將街上一切喧囂與繁華儘收眼底,橫波心中卻被沮喪與挫敗堵塞。
倒不是因為剛剛與沈歸棠之間的分歧,橫波隻是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此前想的簡單,既然壞事是二皇子所為,那便將他殺了便是。她自認為在殺人上還是遠勝這世上許多人的。
可被傍晚的冷風一吹,橫波瞬間從自己的想當然中回過神來。
她連怎麼找到二皇子都不清楚又如何去殺他?雖說未成年的皇子都還住在宮中,可皇宮守衛何其森嚴,其中武林高手也未必沒有,她怕是連進都進不去。
就算她真的僥幸混進去了,偌大一個皇宮,二皇子又住在哪裡?
一腔孤勇的暗殺計劃首先就夭折在了第一步上,這讓橫波如何能夠不氣餒?
走著走著,莫名晃到了人潮湧動的西市,各種小攤小販的身影絡繹不絕。油酥餅、芝麻糕、肉包子以及筍麵等各種食物的香氣不住地往橫波鼻子裡鑽。
此時已過了飯點,肚子裡傳來一陣空虛之感,饑餓的加持下旁邊傳來的吆喝聲越發勾人。
隻是此次事發突然,並未料到自己這個時辰還流浪在外的橫波是一個銅板兒都沒帶出來。
唉,也不知道後麵一直跟著的那個大兄弟能不能借她點兒銀子使使。
思索間,橫波走的愈發深入,旁邊熱騰騰的攤販逐漸稀少,可人流卻比剛剛更多,再往前走甚至還排起了長隊。
好奇使然,橫波也湊了過去,然而她剛一站定,便被旁邊一個夥計打扮的小娘子塞了一個碗。而除了她手上這個外,那小娘子身前竟還疊著好大一摞。
橫波定睛一瞧,原來她身前排著的人每個手上都抱著一個碗,而就在這會兒功夫,又來了好幾人排到了她後麵。
橫波連忙從隊中撤了出來找到那個小娘子,與她比劃了好一會兒才解釋清楚自己沒有錢。
那小娘子卻製止住她要將碗還回去的動作,爽朗一笑道:“姑娘怕是第一次來吧。這是我們豐良穀肆隔幾日便開一次的粥棚,不用付錢也能吃。”
這時,原本排在橫波身後的一位老婆婆又將她拉了回去:“豐良穀肆的老板是個大善人,囡囡你多來幾次就知道了。”
重新回到長龍之中的橫波這才注意到,原來這裡排隊的或是些年邁的老人,或是些年幼的乞兒。
一眼掃過,他們大多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連最起碼的體麵都沒有。可抱著懷裡的碗,他們眼中便有了光。
橫波雖出身高貴卻並非不識人間疾苦。
衢州水患那年便有不少難民離鄉北上,玉京城外被難民圍了個水泄不通,為此先帝下令廣開糧倉賑災救民。
橫波曾隨姬瑾便服走訪,在她的記憶中,那些背井離鄉的人雖然都已得到了妥善安置,每日也有粥棚開放以保證他們的日常飲食,可他們依然神情麻木,眼神空洞。
即使每日發下的食物都是足夠的,也常常會有數十人爭奪一碗白粥或者一個窩窩頭的情況發生,而最後真正搶到的那人臉上也沒有絲毫的喜悅,隻是機械地吞咽罷了,與眼前此景可謂是截然不同。
為何明明都是施粥,受予著的表現卻如此迥異?
心中有了疑惑,橫波便分出了些許心思觀察起那些來這粥棚領粥的人。
而這粥棚也著實不同尋常,不提這粥棚還額外擺上了許多桌椅,讓領到粥的人不至於席地而食,這便顧及了許多人的顏麵。
相較於此更令人在意的是,所有領到了粥的人在用完之後並不立刻離開,他們雖把位置讓給了旁人,卻自覺地做起了力所能及的活。
老人們大多幫著收拾桌子,洗碗刷鍋,乞兒們則去一旁的穀肆中幫忙分揀糧食……
橫波眼見這一幕突然卻明白了幼時曾於姬瑾口中聽到的“桃花源難求,然盛世可期。百姓各司其職,各地其所,怡然自樂也”是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