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遭匪一事,林賢掩蓋得極好,就連自己親生兒女都未多透露出半個字,畢竟是自家家仆引賊上船,傳出去難免引人猜測,至於因此事無辜喪生的家仆水手,他也派人去打點過了,一應喪葬費、家中人頭貼補給得極為豐厚,其中不少家屬也在林家手下做事,自也不會出去喧嚷。
因此,林昔澤並不知道,他眼中的窮書生還是個手起刀落的練家子。
“好,人來齊了。”時安清了清嗓,起身道,“諸位在江州都是暫留,我受林伯父之托,不過是趁這段時間在此講一些自己的淺薄見解,大家若有其他看法,可直抒胸臆,不必拘束。”
林越舟挺著腰板,盯著時安的舉手投足,明明頂著張俊俏麵龐,眉眼間還裹挾股銳利之氣,但當他張口說話時,又是一派溫和景象,真像位老學究。
“先生...對不住...我來遲了。”
林昔華披著件嫩黃色藤紋比甲,手裡還拿著半個冒熱氣的桂花糖包,小丫鬟提著書篋跟在後頭,嘴裡也叼著半個桂花糖包。
她挑了個中間的位置,前麵坐著林越舟和阿虹,後麵坐著林昔澤,她規規矩矩地掏出書本筆墨,然後飛快地把糖包塞進口中,端正坐姿。
“......”
時安很想扶額苦笑,林賢和林越舟不愧是親生父女,這不聽白不聽的架勢如出一轍。
“先生,今日我們要講什麼?”林昔華將書本一一陳列在桌上,“我爹叫我把書都帶上,先生要講哪一本?”
態度謙和,舉止有禮,林越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個三妹妹,嘴角還沾著糖漬呢,好像和自己的母兄兩不太一樣。
“今日我們講《大學》,林二公子可記得帶了書?”
林昔澤不屑地仰了仰脖子,輕哼道:“我七歲遍讀四書五經,八歲行小楷、行書,不過一本《大學》,何需紙上黑字,皆在我腦中罷了,你儘管講,若有不知的,我願為先生解惑。”
“那我怎麼一回來就聽人說,有人寒窗苦讀十年,在剛過去的鄉試中還是榜上無名呢。”
林越舟沒轉身,但僅僅一句譏諷話語便能讓林昔澤聯想到她的藐視神態,不禁咬牙道:“大姐流落在外多年,又是女子,不知過的是什麼日子,怕是許久都未摸過紙張了,粗鄙不堪之人對科考之事又知道多少,其義變化多般,豈是輕輕鬆鬆幾句話就能過的?”
“再者說,時公子不也是及冠才中的舉人嘛,再等三年,我想我跟時公子不會有何不同。”
她輕嗬了聲,自顧自地研起墨來,她這弟弟幾斤幾兩,全府上下都很清楚,稍加打聽便知得一二,被父親逼著讀書,考了兩次擦邊考上秀才後,再也無心讀書,整日流連於花街柳巷,院中的通房丫頭不止四五個。
時安將他們彼此間的互嗆看在眼裡,悠悠然開口,“《大學》開篇有雲,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林公子既然爛熟於心,可知《大學》中的三綱八目?”
“有何不知。”林昔澤撐桌起身,走出位置,一步一步走向時安,朗聲道,“三綱指的是明德、新民、止於至善三部分,所謂八目,哼,黃口小兒都知,無非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語音落地,他與時安隻差一步,雙眼毫不回避地直視著對方,眼裡的傲慢輕視流露無疑。
“林二公子所言沒錯。”時安不動聲色地繼續道,“八目所強調的無非是內修、外治兩方麵,前四者屬內修,後三者屬外治。”
“你所說的並無甚新意,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了?”
林昔澤眼角眉梢吊起,欲轉身離開學堂,麵前之人又繼續講道:“而其中間的一環稱作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