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宗族,並不是任何一家都抱成一團。
宗族之間,你死我活的情況不奇怪:萬曆年間的劉台。
在遭受無情的政治打擊之時。
和他有仇怨的同族之人趁機栽贓,劉台被活生生整死。
劉台是張居正的學生!
他是曆史上第一個以學生身份上奏折抨擊老師的人。
所以,他被張居正手下、同宗之人玩死了。
二姐姐(賈迎春)、四妹妹(賈惜春)等人的命運。
也隻有等他在朝廷立足,榮掌大權。
成為家族不得不倚仗的人之後,才有可能去改變。
可是......真能來得及嗎?
按照紅樓時間進度的推算,還有五六年賈府才被抄家。
而在這五六年之中。
賈琮最理想的進境是:先考中進士,然後入翰林,慢慢規避家族風險。
然而。
翰林院修撰、編修、侍讀、侍講、庶吉士等職位。
並沒有什麼大權力!
隻是內閣的接班人,等待入閣?
等待成為輔臣接班人?
那要幾十年?
等到人老珠黃,那還有個屁用!
根本等不及。
所以......
賈琮唯一的出路,隻能利用朝廷的君臣關係。
來壓製家族的長幼關係。
可這無異於天方夜譚,一樣難施行。
賈琮眉頭緊皺、冥思苦想。
正值愁眉之際,一個念想突然劃過腦海!
憂心則亂,差點忘了一事。
記得此前秦業、陳東生都提過。
他的治河策論,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賞識?
那位大人物究竟是誰?
聽起來不太可能是皇帝,莫非是某位有權的親王?
.........
周六合的民居外便是市集,叫賣聲、雜耍聲。
隱隱約約從門板透過來,前店是櫃台,後麵是小四合院。
秦鐘吃不慣粗茶淡飯,他家雖比不上賈家。
但到底也是官家公子哥,從小錦衣玉食。
秦鐘有些嫌棄道:“景之,這米好難吃,這是米嗎?”
宋朝之後,神州戰亂百年,後又久經南北王朝割據。
至北明以來,大楚朝的經濟重心早已南移。
北方吃的米,大部分是由南方漕運運過來的。
農作物格局是南稻北麥。
另一時空這種格局的改變,主要在清朝。
因為適合北方大麵積栽種的稻穀。
是經過宋、元、明的漫長挑選、實驗出來的。
非不容易。
賈琮嘗了幾口,味如嚼沙:難怪秦鐘會嫌棄。
來到這方世界一年多,過得日子不比普通老百姓好多少。
賈琮倒是不挑食,但前提是要乾淨一點。
幸得這米湯不臟,喉結一動,一大口吞咽下去。
“是米,不過是小米。”
“小米是什麼?”
秦鐘不恥下問,他很佩服賈琮的博學多聞。
他們的年紀明明差不多,知識、見識卻相隔天地。
官家養出來的公子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賈琮前世農村出身,讀過書也下過田地。
他溫言解釋道:“就是書上所說的五穀之一,小米也就是粟。
南方米多,所以南方人不吃粟,隻用來喂鳥。
這種小米北方很多民眾都用來做粥,味道差強人意。
但老百姓又要服徭役、又要交稅,還有多少餘糧?
咱們讀書人,家世也不賴。
若是力所能及,就去改變。
不然像晉朝的一位皇帝:老百姓沒飯吃?
為什麼不吃肉?
皇帝當成這樣,當真是蒙羞千古。”
“景之說的有理。”秦鐘恍然點頭。
周母戴布包頭、穿尋常粗布,聽說兒子請來兩位好友。
是京城的世家公子,其中一位還是他家恩人。
她哪裡見過這種人物,開始話也說不出來,拘謹、擔心。
叫兒子趕緊出去買魚肉,自己下粥。
她一進來見這兩位談吐、氣度,手都不知往哪放。
“兩位公子爺,我兒就要回來了。
家裡拮據,沒有好的招待,你們受罪。”
“我們和令郎,以兄弟相稱,伯母不必拘束。”
賈琮笑容隨性溫和,周母咧嘴笑,這才放心出去。
未幾。
周六合歡歡喜喜買肉回來,外麵就傳來一陣雞飛狗跳。
伴隨著磨刀聲.......
秦鐘大驚失色:“景之,這家人莫不是水滸傳裡的黑店,想謀財害命!”
“噗!”
賈琮一口茶水噴出,沒好氣道:“你沒細心留意平民的生活,為什麼說是水滸傳?
難道不是三國演義中的曹操,進了呂伯奢家?”
曹操生性多疑,聽見磨刀聲,便殺光朋友一家人。
事後才知道朋友一家是要殺豬款待他。
“嘿,是我少見多怪了。”
秦鐘撓了撓頭、訕訕乾笑。
但仍舊心有餘悸,不時拿小眼睛瞄向門外。
鐵牛他們還守著呢,怎麼會有危險。
周母、周六合母子倆殺雞、買魚。
好生款待了一番賈琮、秦鐘二人。
他們視賈琮為恩人,本來他們周家家徒四壁,光景慘淡。
是賈琮借陳東生的關係,從天津府得到一張鹽引。
周母雇人與長蘆鹽場交接,賣起合法的鹽來。
總算度過難關。
而他家一如既往節儉,卻是讀書費錢。
周母又有小農婦的心思:想攢下來給兒子娶媳婦用。
今年癸酉府試。
刻苦上進的周六合勢如破竹,中了前二十。
加緊備戰院試。
此次秦鐘落榜了,他心理素質不過關。
四書也隻是啃得勉強可以。
遠遠沒賈琮嫻熟、融會貫通。
席間。
賈琮勸秦鐘參加院試之前的府試複試。
這種複試一直穿插在各種正經考試之中。
如今的秦鐘啥事也以賈琮為主,唯唯點頭。
他不由得驀然想起去年某一天遠遠見過的賈迎春。
肌膚微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怦然心動之下,便熱血沸騰,不得功名,誓不罷休......
原本他會與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兒有交集。
因有賈琮的緣故在,陰差陽錯下他的人生軌道越偏越遠了.......
來時。
賈琮早已細心地送過周母見麵禮,是幾匹布料。
倒不是貿然的,他們告辭。
周母麵談周六合。
周母衷心念叨:“我兒的這兩個同年,真是好生俊俏。
隻是那位秦小公子,有點像小姑娘似的。
倒是那位大恩人賈公子,那舉止、那氣度。
不愧是京城大家裡出來的人兒,我兒要好生結交。”
“娘,這般背後議論人不好。”周六合苦笑、勸諫道。
周母瞪了他一眼,手指頭戳在兒子腦門上:“你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