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鄉試前的小風波(1 / 2)

宛平城儼然一座京師西南雄關。

東西長六百多米,南北寬三百多米。

總麵積二十萬多平方。

城池內有翁城、羅城,南北無門。

東西開兩城洞門,順治、永昌。

城郊市集、村鎮密布,西麵盧溝橋橫跨永定河。

它承載了十三世紀馬可波羅的足跡。

無數商隊、讀書人的足跡。

這日。

挨近孔廟的坊間飯店、茶館、酒鋪。

人流雲集。

落榜的有人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有的失魂落魄、借酒澆愁!

科考選拔上的人又有一種優越感。

有的寫詩嘲諷他人。

有的春風得意、沾沾自喜。

儒教至此,醜態十足。

良鄉諸生魏無知也在過關之列。

此人在家鄉小有名氣,關於他無知的名字。

倒是少有人嘲笑,據說大有來曆。

《論語,子罕》篇。

孔聖人說;“吾有知乎哉?

無知也有,有鄙夫問於我。

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因此。

根據孔聖人的解釋,無知反而是一種謙虛、好事。

縱使私底下有一部分讀書人不尊敬聖人。

時常辱罵、調侃孔孟二聖。

甚至拿“無知”二字來嘲笑魏無知。

他也不以為忤。

坊間店鋪內,寬敞大堂。

三五知己成群結隊,討論話題都是這回科考。

夥計、酒保、茶保來回穿梭。

“魏兄,大楚第一神童賈景之也過關了。

據聞他卷麵不潔,被墨汁浸染。

我等沒看過他的卷子,不知學政大人何以取他?”

魏無知麵色溫言地笑笑:“賈景之的時文、試帖詩在下看過了。

雖也不是十分優異,但也無可指責。

定在前十,是很公正的。

卷麵不潔是無心之舉。

據說是同座的司馬匪鑒打擾的......

不過他那首詩卻已經傳開了!”

“原來如此,究竟是何等妙筆!

還請魏兄明言,我等洗耳恭聽。”

魏無知輕搖湘妃竹扇:“賈景之詩雲:寶藏在山間,誤認卻在水邊。

山頭蓋起水晶殿,珊長峰尖,珠結樹巔。

這一回,崖中跌死撐船漢,告蒼天。

留點蒂兒,好與朋友看!”

“此詩果然有妙處,誤認卻在水邊。

點明非是他打翻墨汁,是無心之舉。

倘若八股、試帖詩過關。

卷麵不潔也可原諒。

倒也無人指責陳學台了。”

魏無知搖頭道:“學台大人還是擔心的,卷麵不潔。

本就能判為下等,可賈景之館閣體練得還行。

學台大人見此回了一首詩。

此事必然傳開又是一段文人佳話了。”

“咦?是何詩?說來我們也聽聽。

不僅能飽飽耳福。

也讓落選的同仁好有個借鑒之處。”

魏無知輕笑道:“陳學台詩雲;寶藏將山跨,忽然間在水涯。

樵夫漫說漁翁話,詩句雖差。

文字卻佳,怎肯放在他人下。

常見得登高怕險,哪曾見會水溪殺。”

“嘖,難得!難得!這是一段佳話了!”

“昔有朱慶餘近試上張水部;洞房昨日填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張水部回詩,朱慶餘聲名大震。

今日賈景之此舉,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最難得的是,魏兄乃羅師兄表親。

他對事不對人,以直抱怨,此乃真君子。

毫不諱言,這份心胸、氣度可敬可佩!”

賈琮與周六合、張冇才、王浩三人角落一桌,側耳傾聽後。

三人微微一笑,他們三人也取中了。

過幾天便要送往貢院。

周六合是孝子、苦讀型,十六歲了。

說是“肯下十年苦功夫”也不為過。

張冇才是涿州天才,十五歲。

王浩則是宛平本地人,據他說家境殷實。

他年齡最大,十七八歲。

這四個蘭陵盟元老,個個皆是八股精英。

其中王浩考過一次鄉試,落第了。

這回算是第二次。

他們正聽著。

中間靠左一桌唯有一位生員。

自個兒斟酒、不點菜,方巾斕衫,麵目無神。

喝著喝著忽然嚎啕大哭,頭伏於桌。

頓時吸引了所有考生目光,賈琮望過來。

此人正是他同桌考生林浩!

林浩鑒哭道:“我無顏麵見桑梓父老矣!”

一時椅子、條凳與地麵木板的摩擦聲響徹全場。

有不少生員過來安慰。

魏無知當先勸慰道:“林兄何必自慚形穢。

勝敗乃兵家常事,科場如戰場。

何況現下隻是頭場科考。

後麵還有錄科、錄遺呢!

若有信心、鴻誌,何愁不過。”

此言一落,有不少人感同身受。

紛紛動了惻隱之心:“不錯,不錯,縱使今年不過。

還有下一個三年,人生有幾十個三年。

大不了就和八股耗一輩子,一個考官眼瞎也罷了。

不可能每個考官都眼瞎。”

聽著眾同仁的勸慰之語。

林浩情緒也冷靜幾分,以手袖揩拭眼角淚水。

搖頭晃腦道:“多謝諸位仁兄好言勸慰!

奈何在下非家境殷實者!

我選為房山縣學生員,已是滔天大幸!

想昔日房山桑梓,老母勞累至死,春種秋收。

去過賦稅、徭役,筆墨紙硯之費尚有何幾?

忝為諸生,幸能免去家中二丁徭役!

然筆墨紙硯、時文子集、趕考住宿之費。

全賴桑梓父老捐贈矣,今不能中?安能苟回?”

周六合聽得不由潸然淚下:“林兄也是我同年了。

但生員過千,我也不知你現狀。

既然家中使費蜩螗,然而每年歲考。

重定等級,林兄若肯努力判為一等。

領些官府補貼,亦不是難事啊。”

“你周兼達是大孝子,曆來得縣尊看重。

如今又有賈景之幫忙,於你不算難事。

卻何以難倒我等諸生哉?

一等廩膳生名額有定。

我林浩非是不努力也?

奈何,無權無勢耶!”

林浩緊閉雙目,熱淚滾滾:“待得回鄉,父老失望。

流言蜚語似於萬箭穿心!

聲律啟蒙、四書五經、七五雜句、唐宗宋祖.....

吾哪本不熟?”

賈琮冷眼旁觀。

他能場場順利,得益於活過一世。

甚至於記憶中的某些格式、文章他能抄襲過來改進利用。

再加上一些應對急智,平日練習積累。

若非如此,坐在那裡哭的人。

不是林浩,而是他賈琮。

賈琮亦不會同情心泛濫。

那一世經曆的冷漠、這一世的勾心鬥角。

讓他變成了看什麼都沒有安全感、充滿質疑。

且不說林浩險些讓他科考失利。

就目前來看。

林浩明顯用處不大,所以他隻是冷漠地注視。

現下又有幾個秀才紛紛把目光看向賈琮。

魏無知溫文爾雅道:“賈蘭陵,久仰大名!

今日咱們先不論虛的,林兄誠為可憐。

你賈景之是國公世家之後,不缺銀錢。

可願助他一臂之力?

如此,我等生員皆感你海量!”

周六合也有些於心不忍,朝賈琮小聲道:“景之,咱們幫幫他吧。”

這是一個小小的難題,如果賈琮推卸。

對他蘭陵盟盟主、第一神童的名聲,想必有所損害。

魏無知雖然不像針對他,順手推舟卻玩得不聲不響。

這個魏無知,比羅奇才更危險啊!

賈琮眯了眯眼。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

在眾多生員注視之下。

賈琮團團作揖一圈,微笑著看一眼魏無知。

右手捏捏左手寬袖,甚是沉穩地道。

“諸君,魏兄說在下乃是國公世家之後。

不缺銀錢,然而我不敢苟同。

首先,諸位有不少是家境殷實之人。

在鄉也有社學、在家也有家族。

家族之錢,怎是一人之錢?

我賈琮在賈家,不過一介庶子爾。

與林兄一般,抬頭低頭無不征詢長輩父母意見。

諸位能明此理乎?”

“這倒是。”

人群有人應和,對於事實。

魏無知也不好置喙。

賈琮繼續解釋:“其次,在下雖為蘭陵盟盟主。

但蘭陵盟不過是同仁品文之團。

我處處囿於家族,蘭陵書社也不是我的。

時下經商,哪有士人勳貴親自掛名的?

寧國府抄家不久,家兄死於非命。

諸位豈有不耳聞的?

我又怎敢頂風作案?”

“那依你看,此事如何解決?”

魏無知眉頭一皺,拉起林浩。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咱們能救一人,然而天下苦難者千千萬萬。

誰能一個一個地救過來?

諸位先不要說詩雲子曰,倒是想想。

我說的是不是事實?各人有各人的難處。

諸位想想,我一介庶子真能揮霍千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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